周一上班时，杨丹出外勤，要去一趟工商局干活。今天工作效率倒是高，一个多小时就把事情办完了。正好中心医院就在附近，时间也有多余，她就直接跑到中心医院的核医学科。核医学科的医务人员不少，也有很多病人等着出检查报告单。其实现在已经是数字时代，电脑办公越来越迅捷。很多报告一出来就直接发到医生的电脑上去了，根本不需要到现场来等待纸质报告单。但是许多上了年纪的病人以及家属不知道这些，一直盯着人工窗口。杨丹站在核医学科的科室里，不知道该找谁咨询。核医学科看起来就像是普通的验血验尿的检验科，根本没看到做手术的地方。难道蔡博士在敷衍自己、忽悠自己？又或者是，基因层面的手术和外科手术完全不一样？不需要开膛破肚，也不需要鲜血淋漓。这里的每个人多在忙着团团转。总不能看到一个人就冲上去问：“不好意思，请问一下你们这哪里能做衰老基因摘除的手术？”

肯定都会把她当神经病。杨丹的胆子还没那么大。如果找不到人，就算钱准备好了，也做不了手术啊。这里的人都穿着白大褂戴着口罩眼镜，根本分不清谁是谁。蔡博士也说过了，衰老基因的摘除手术不对大众公布开放，绝大多数的百姓都不知道有这个东西。或许核医学科里面的部分医务人员都不知道有摘除手术呢。长生不老，永葆青春……呵呵，只是一场遥不可及的梦罢了。还是少做梦吧。宋丽姚美丽这类人毕竟是极少数，王琴这样的人生才是她的未来。在科室里待了许久，她打算打道回府。刚要离开科室的时候，杨丹看到墙上挂着一副巨大的宣传海报，这是介绍科室人员的。在画里面，杨丹看到了一个比较熟悉的面孔：一个年轻的男医生，极其难得的没有近视，没有戴近视眼镜，眼睛特别大，看起来极有神采。竟然是她的高中同学！名字叫谢天。在高中时候，杨丹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跟班上同学的交流比较少，基本上都是独来独往。谢天也是沉默寡言。在高三那年，杨丹隐隐约约感觉到谢天对自己有好感。当时在家长和老师的逼迫下，她下意识地觉得早恋是一种不道德的行为，于是更加刻意地跟谢天保持距离。等到高中毕业之后，她又念起谢天的好来，想跟谢天多接触接触，但是谢天换了联系方式，据说搬到了外地。杨丹脸皮薄，也不好意思找同学打听他的下落。渐渐的，谢天变成了她回忆长河中的一朵小浪花。等到大学毕业之后，谢天这两个字便被时间磨去了所有意义。谁能想到，竟然会在核医学科看到谢天的名字。杨丹顿时有了他乡遇故知的感受。宣传海报里，谢天的容貌和高中时期的差别不是很大，还是当年的轮廓，当然了，要显得成熟一些。仔细一看，发现谢天已经到考取了博士学位。这样一来，杨丹又有点羡慕和自卑了。她不过是个本科……当初她还委婉但是无情地拒绝了谢天。不过，这些可能都是她的自作多情。高中时期的杨丹又黑又胖，五官也没长开，谢天却已经眉目清晰五官立体了。她看着照片里的谢天，发现谢天似乎也在看着她。更要命的是，心跳还加快了……她转过身来，随便抓了一个穿白大褂的人，问：“请问谢博士在不在啊？”

被抓住的人是个护士，问：“你找谢博士有事吗？”

杨丹想了想，说：“有点事，我也是他的高中同学。”

护士笑道：“谢博士应该在办公室。跟我来吧。正好我也要找他。”

杨丹大喜，跟着护士走，穿过好些个走廊，七拐八拐来到了办公室。护士走进去，来到一个年轻医生身边说了几句。年轻医生抬起头来看着杨丹，惊喜道：“杨丹？真是你啊，好久没见，来，坐坐。”

护士轻笑了几声，把一叠文件放在谢天的办公桌上就走了。杨丹压住心中的慌乱，走到谢天的面前，坐下来，说：“中心医院的医生，还是博士，年少有为啊。我都不敢跟你相认了。”

谢天笑道：“哪里哪里，混个生活。”

杨丹说：“早知道，当初我也报医学院了。”

谢天摆摆手，说：“别。”

杨丹有些疑惑，问：“为啥啊？”

谢天笑道：“劝人学医，天打雷劈。学医太辛苦了。你现在在干啥工作？”

杨丹自嘲笑道：“就是一个小会计，比不上你这个大博士。”

谢天起身，用方便杯子给杨丹倒了杯水，说：“话不是这么说。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嘛！来医院有事吗？”

杨丹跟谢天寒暄了几句，然后说出了自己的来意：“听说，你们这搞衰老基因的摘除手术？”

谢天嘿嘿一笑，把办公室的门关上了，然后往回走。杨丹的心跳得更快了。谢天的每一步似乎都踩在她的心坎上。谢天坐回到位置上，问：“你从哪里听来的？”

杨丹略微有点失落，以为会发生点什么……她说：“从几个博士朋友那听说的。我很好奇，就过来问一问。你要是不方便说的话，就不用说哈。不勉强。”

谢天笑了笑，说：“别人来问的话，我肯定不会说的。但是咱们老同学一场，不是一般人，我就跟你实话实说吧。是有这样的手术。不过，你也应该听说了，特别贵。”

杨丹早有心理准备，问：“具体多贵，要一两千万吧？”

谢天说：“差不多。要看具体的情况。不是任何人都能做记忆摘除手术的，对病人的体质要求非常严格，有心脏病、高血压、糖尿病等慢性疾病的人都做不了。年纪太大的不行，太小了也不行。大概来说，限定在二十岁到三十岁的年轻的健康人。在这个范围内，年纪越小，身体越健康，费用就越小。大概是一千万到一千五百万的区间。”

“还限定在年轻人啊，还是健康人。”

杨丹没想到做个手术，条件也这么苛刻。“是啊。而多数年轻人都没有这么多钱，年轻时代也是拼搏时代。等积累到一定财富之后，年纪大了，也不适合做手术了。”

谢天说。“那真是矛盾。除非年纪轻轻就成了富豪，或者家里有钱。”

“差不多。你想做吗？”

杨丹捏着纸杯子，说：“我当然想做，但是没钱啊。”

谢天笑道：“这玩意儿不用强求。手术有好处，但是也有风险。”

杨丹警惕起来，问：“什么风险？”

谢天靠在椅子背上，顿了片刻，说：“目前还不知道。人类的基因经过千万年的进化，已经变得非常完善了。我们贸然切掉了其中的一小段基因，不知道会造成什么样的结果。基因突变？不好说。而且基因的表达也是个缓慢的过程。如果发生了基因突变，突变的基因会在人身上产生怎样的变化，短时间内根本看不出来。”

杨丹不知道谢天是在安慰自己还是在实话实说。她问：“听说摘除手术在三十年前就开始进行了。这么多年来，应该不少人做过吧？”

谢天摇摇头，说：“其实没多少，一来价格昂贵，条件苛刻，有钱的人没体质，有体质的人没钱。二来有风险，有钱人万一做了个手术，却惹了一身病，反而不好。目前来说，来做这个手术的多是女性。”

“啊，男的很少吗？”

杨丹没想到在这方面男女也会有差异。谢天挑挑眉毛，说：“是的。相对来说，男生老得慢，而且男人四十一朵花，年龄反而能够增加男人的魅力。但是，女人就很怕老了，而且也老得快。为了保持年轻漂亮，女人可以对自己心狠手辣，男人就不行。”

“这倒是事实。”

杨丹将杯子里的水一饮而尽，双手转着杯子玩，转了几圈后，问：“谢天，我问问你啊。嗯，你看我现在的年纪，现在的身体素质，想做手术的话，要多少钱？”

谢天见杨丹的态度很认真，也收起调侃的态度，说：“你跟我差不多的年纪。二十八左右吧？看你的气色，也还可以。但是具体的身体素质怎么样，还得做个全身体检。按照我的预估，你得一千两百万左右。”

“果然是天文数字啊。如果，如果我有这么多钱的话，该怎么操作呢？”

杨丹目光灼灼。“啊？”

谢天明显不相信杨丹能拿出这么多钱来。“如果嘛，我就想想。”

杨丹笑了笑。“按照正常的流程，无非是打款支付定金，全身体检，签协议，付全款，做手术。”

谢天回答说。“你们会保密吗？”

杨丹直勾勾盯着谢天。“你是指哪方面？如果是你个人隐私的话，你大可放心，除了我们内部员工，绝对不会有其他人知道你做过手术，而且我们也会签订保密协议。如果你是说费用的来龙去脉，也不用担心。我也不瞒你，大多数人来做手术，都不想让别人知道，但是一千多万的资金的流动容易让人看出蛛丝马迹，我们有顶级的财务专家，保证别查不到你的账。这些专家当中，有好些人就是我们的客户。”

谢天说着说着就变严肃了。“也就是说，如果我有钱，而且符合手术条件，你们就会给我做手术吧？不会管我的钱是怎么来的吧？”

杨丹紧张地问。谢天笑了笑，压低嗓子，问：“你去买菜，卖菜的老板会问你的钱怎么来的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