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个人知道。老妈是怎么知晓的？杨丹说：“我啥都没干啊。”

王琴叹道：“真是傻，到这个时候还不跟老妈说实话。近一年来，你经常梦游，还说梦话，你都不知道吧？我都听到了。你想去弄钱去做那个衰老基因摘除的手术。唉，这手术不能做啊。而且你还是违法犯罪去搞钱，更加划不来啊。”

杨丹这一年多来小心翼翼日夜操劳，盼的就是这个手术，听到老妈如此诋毁，忍不住不开心了。王琴走进杨丹的房间，打开灯，坐在床边，说：“妈也是过来人了，这个摘除手术算不上什么新鲜的东西，我年轻的时候就接触过，而且有做手术的机会，但是我放弃了，因为我知道这个手术有严重的后遗症，所以忍着诱惑没去做。你千万别一时冲动铸下终身大错啊。”

杨丹没想到老妈居然也知道这事儿，连忙问：“妈，你怎么晓得摘除手术的？”

王琴嘿嘿一笑，说：“你妈我这辈子没学问，当初就是一个初中毕业，然后就出去打工了，在宋丽爸爸那个服装厂里上班，休息的时候还去兼职当钟点工。你爸爸也没什么本事，就是一个建筑工人。两个人可能就平平淡淡地过一辈子。但是世界上的很多事情就是那么巧。有段时间，我经常给一个大教授家里打扫卫生，大教授的实验室要装修翻新，我就让你爸爸去承包了这个装修工作。一来二去，大家就都混熟了。”

王琴陷入回忆里，眼睛闪烁着当年年轻时的光彩。“这个大教授不是一般人吧？”

杨丹问。“他就是发明了基因摘除的人。当时他很兴奋，也很担心，说这项技术能够帮助人无限提高寿命，但是也会承担很多完全无法预料的风险。他每天都在这种矛盾的苦恼当中，晚上睡不着觉，吃再多的安眠药都没用，但是终究忍不住想去验证一下自己的理论和技术。首先呢，他需要一个志愿者，在志愿者身上做手术，看看能不能延缓衰老，也看会不会有副作用。但是这种志愿者可不好找。”

“是啊，有风险。但是现在这项技术已经成熟了，当年肯定找到志愿者了吧？”

“是啊。你猜猜看，第一个志愿者是谁？”

王琴笑道。“这我哪猜得着？”

杨丹说。“你猜猜看嘛。”

王琴看着杨丹。“啊，是你，还是爸爸？”

杨丹大吃一惊。“就是你爸爸。”

王琴淡淡地说。杨丹有些后怕，问：“这手术以前根本没有人试过，安不安全都不知道，老爸怎么敢去试啊？老爸年纪轻轻就没了，难道跟这个试验有关？”

王琴摇摇头，说：“这倒是没什么关系。当年我跟你爸爸都好穷，想在江城立足，很难。但是在大城市呆久了，谁愿意回去啊？后来教授到处找志愿者，我跟你爸爸都心动了。”

“不害怕吗？”

“没啥怕的。我跟你爸都跟大教授很熟了，知道他是个有本事的人，而且待人诚恳。他说很安全，那就安全。他也说了，有百分之九十的几率提高人的寿命，延缓人的衰老，但是也有百分之九十的几率出现副作用。这个副作用到底是什么，暂时不清楚，只能说不会危及人的生命。万一导致人伤残的话，他和他的研究团队负全责，负责把志愿者治好。而且给与二十万的营养费用。你想想，二十万是什么概念！”

“我现在好几年都挣不到二十万。”

杨丹很失落。“而且是三十年前的二十万！又能减缓衰老，又有钱拿，有钱人估计不敢干，但是我跟你爸爸这样的穷人当然要试一试了。你爸爸说服了我，说让他先试试水，万一有什么毒副作用，也是让他扛。后来，你爸爸跟教授签订了协议，做了摘除手术的试验。”

王琴说起这段往事心情很平淡，没有太激动。杨丹却很激动，没想到老老实实的老爹老妈当年还有这么段风云激荡。她忙不迭问：“结果怎么样？”

王琴笑道：“非常成功！你爸健康得很，而且精神都比以好了。过了两年后，你爸爸一点都没变老，完全证实摘除手术是成功的。你爸爸也没表现出什么疾病，安全性也证实了。当时我跟你爸别提多高兴了！教授宣布此项技术成功。但是缺乏大样本的实验数据，而且容易造成什么伦理问题，所以这项技术一直没有公开，只在少数群体里传播，而且成本非常高，收费当然是天价。你爸免费做了个几百万的手术，算是赚大发了。”

杨丹从来没见过老爸，心里的好奇层层相叠，问：“老爸的手术既然成功了，后来怎么去世了呢？”

王琴叹道：“人有生老病死，躲不掉的。你爸虽然老得慢，但是生活中的意外太多了。他有一次喝醉酒过马路，一不小心闯了红灯，让抢红灯的车撞死了。”

“唉……刚才你说，你也有做手术的机会，这是怎么回事？”

杨丹不认为老妈有钱。“这说来就话长了，跟那个姓宋的狐狸精有关系。”

王琴狠狠地说。“看来有八卦啊。”

杨丹说。“宋丽的爸爸是厂长，算是有钱人，知道了摘除手术。他也想延缓衰老，想去做这手术，到处筹钱，但是总是差很多。后来宋丽也知道了，也想做手术。其实他不想给宋丽。因为宋丽长得不像他，反而像副厂长，很多人都说他戴了绿帽子。他顾及面子，不承认，但是心里有疙瘩。一个人的钱都不够，哪里能做两个人呢？老厂长渐渐生出了歪心思，想从厂里捞钱。那个时候，我只是个普通工人，不知道这些东西。是厂里的老会计发现了公司的账有问题，后来他就提前退休了。”

杨丹想起了她们公司提前退休的财务总监。王琴的表达欲望越来越强烈，说：“我跟老会计关系非常好，但是在厂里从来没有表现出来过。他退休后，我去找他。他就把他的猜测告诉了我。我立刻想到了老厂长想去做手术。你妈也算是个正派人物，就去劝厂长收手，他搞的钱，都是从员工嘴里抢来的，小心被抓了枪毙。老厂长心黑，居然想杀人灭口。但是你妈也不是蠢货，找他之前，让你爸在外面等着。老厂长见没有机会，就提出来收买我，钱分我一半，也让我去做手术。”

深夜里，窗外偶尔传来别的夫妻大声吵架的声音。杨丹脑补着当年的画面，问：“原来是这样。好机会，就算警察找上门，也不是你贪污的钱。你咋没答应呢？”

王琴表情复杂，说：“因为啊，我知道了摘除手术的副作用。”

“啥副作用？”

杨丹听常笛和谢天提过，说这玩意儿还不完善。“不孕不育！”

王琴幽幽地说。“唉，你爸爸做完试验后，整整四年，我的肚子都没什么动静。我开始以为是我的问题，但是去医院一看，根本不是。又以为你爸是天生的，只能自认倒霉，但是老教授是个厚道人，告诉我们，很多做了手术的人都不能生育。这就是延缓衰老的副作用。牺牲自己的生育能力来换取自己的长寿。这代价太大啦。我不想生不了孩子，就没答应。我就拒绝了，而且让劝老厂长把这个机会留给宋丽。”

“你们真的是姐妹情深啊！这个时候还想着她！”

杨丹笑道。王琴和宋丽分明是塑料姐妹情。“我是在报仇呢，让宋丽这辈子都生不了孩子，痛苦死她！”

王琴恨恨骂道。“你们俩咋结的梁子啊？”

杨丹问。女人之间的仇恨，过了二十年非但没有减弱，反而更加强烈，见面了却又跟好姐妹一样！真是可怕的生物。“唉，提起来就生气。当初老教授给了我们二十万，我们就用二十万当首付去买房，看中了一个二手房，是宋丽爷爷的老房子。一切都谈好了，手续也办完了。过了两年后，宋家突然反悔，说合同无效，要收回房子，因为那房子升值很快。我们当然不肯了。他们就说当初是宋丽爷爷办的手续签的合同，但是宋丽爷爷当时七八十岁，老年痴呆，神志不清，所以合同无效！当初签合同的时候，都有双方家庭的人在场，老头子清醒得很！现在房子涨价了，就说老头不清醒，要收回。我们不肯，就跟我们打官司。”

提到这等伤心事，王琴脸上的肌肉都抖动起来。“这太过分了！”

杨丹气得吐血。王琴去到了杯白开水，但是没喝，眼睛失去了焦点，望着某处虚空，说：“那有什么办法。官司还输了，唉，只能把房子退给别人。他们也把钱还给我们了。但是通货膨胀，现在的钱肯定没有两三年前的钱值钱。而且我们还贷了款，要还利息，房子升值了可以等着卖，他们收回去了，又是一笔损失！我知道，这些都是宋丽出的点子。只有她这么无耻，平常还装作好姐妹的样子。后来她说都是她爸爸的主意，跟她无关，让我别恨她。嘿嘿，我恨她全家！”

“怪不得你不跟她联系……”杨丹想了想，她好像没什么特别玩得来的女性朋友，不由得黯然。“所以，我知道老厂长贪污后，就去找他麻烦，说去举报他，吓死他，然后拒绝他的收买，让他把手术的机会让给宋丽。哈哈，你看，宋丽虽然年轻，但是无儿无女，看起来生活爽歪歪，其实她老公嫌弃死她了！哈哈哈。”

王琴笑道。杨丹突然想到一个问题：“老爸做了手术不能生育，我……我是怎么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