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知足愣了两秒，然后惊得直吸冷气，连忙冲过去，把自己老婆拉进屋子，关上窗户，喊道：“李敏，你疯了！”

李敏非常委屈，说：“老蒋，我这都是为你好啊。他们说你爱钱，贪钱，我就证明给他们看，你视金钱如粪土！”

蒋知足心疼得直跺脚，这时候，他听到马路上的人都在喊：“再撒点粪土下来！”

此番话语令他更是难堪。包间里的同学们都看着他，不知道这对夫妻在玩哪一出。蒋知足双手抱着李敏，不让她继续撒钱，喊道：“别撒了！”

李敏眼泪汪汪，说：“我都是为了你好啊。”

同学们以为他们夫妻俩在闹矛盾，李敏故意撒钱来刺激蒋知足。有的人同学笑道：“嫂子，你要证明老蒋视金钱如粪土，那往屋子里面撒钱啊！往外面撒钱干什么？肥水不流外人田啊！”

也有同学给他们打圆场，说：“我们都是开玩笑啦。谁不爱钱啊？我也爱钱啊。古人也说了，君子爱财，取之有道。君子都爱财，何况我们不是君子。”

还有同学说：“老蒋在单位里拼命工作，辛辛苦苦赚来的血汗钱，不容易啊。你们吵架归吵架，可以伤感情，但是别伤钱啊。”

还有同学说：“刚才我们的玩笑开大了，对不起啊。”

李敏痴痴地看着蒋知足，似乎不明白她自己在干什么。蒋知足也看着李敏。他完全没料到李敏会做出撒钱这种疯狂的举动来！自从打完三针后，他就以为自己对李敏了若指掌了，觉得控制了李敏的一切思维和行动。但是现在，他知道了，李敏是一个活生生的个体。她内心最深处的思维和思考，他无法预测。他确信李敏是真的为他好，全心全意为他考虑。但是，他不知道李敏会从这个出发点出发后作出怎么样的行为。李敏的行为动机可控，但是她的行为过程和结果渐渐不可控。比如之前的疯狂节食和运动，比如后来的疯狂吃饭，比如现在疯狂撒钱。再往前推，他回忆起上次让李敏不要烦他，她立刻收拾行李回娘家的画面。可能从那个时候起，李敏的思维逻辑就变得很古怪了。今天她会撒钱，明天她会做出什么事情来？蒋知足明白了，他给李敏打了那三针，等同于打开了潘多拉魔盒，谁都不知道他释放了什么东西出来。此时此刻，他变得害怕了，开始后悔了，觉得李敏变得陌生了。他不想被李敏李新星父女压迫，所以才奋起反抗。可是，反抗的结果竟然是这样。瞅了一眼一楼疯狂捡钱的人们，看着李敏空空如也的钱包，回头看了看目瞪口呆的同学们，蒋知足突然嚎啕大哭，叫道：“我这是造的什么孽！”

李敏望着丈夫，喃喃自语：“我做错了什么吗？”

同学们连忙过来说好话安慰。坐在角落里的一个同学突然阴测测地说：“蒋知足，蒋经理，我知道你混得好，你有钱，但是也不用这么炫耀吧！当街撒钱？是不是在嘲笑我混得惨？”

蒋知足莫名其妙，擦了擦眼泪，问：“老李，你这话啥意思？”

这个姓李的同学叫李德武，是蒋知足大学本科的室友，还是李敏爷爷在老家的的老乡。大一大二的时候关系还不错。大三的时候，蒋知足和李德武阴错阳差般同时追求李敏。李敏最终选择了蒋知足。李德武气不过，多次找李敏，请李敏离开蒋知足选择自己，甚至不惜自残相胁迫。李敏不为所动，果断告诉老爹李新星，控诉李德武的恐怖行为。李新星大怒，通知李德武的家人，说他的精神好像出了问题。李德武的家人吓得一跳，把李德武送到精神病院看病。事实上，李德武没有精神疾病，只不过有点偏执狂，容易走入极端。不管如何，李德武去看精神病的事情传开了。李德武回到学校后，把蒋知足揍了一顿，被学校记大过，留校察看。从此以后，蒋知足和和李德武反目成仇，分道扬镳。在蒋知足和李敏结婚那年，李新星在江城给他们操办婚礼，把老家老家的亲戚都喊来了，李德武赫然在列。不过，李德武似乎看淡了一切，真诚地找蒋知足夫妻道歉。两家渐渐又有了联系。蒋知足正在伤心懊恼处，没想到李德武又阴阳怪气地说话。李德武腾地站起来，说：“蒋知足！前段时间，我找你借钱，你不借，说什么最近手头紧张，我也相信了。但是，你不借就不借，为什么现在让你老婆故意撒钱？宁愿把钱撒了也不借给我！这不是羞辱人？我是找你们借钱了，借钱就低人一等吗？”

原来大学毕业后，蒋知足和李德武的人生逐渐出现巨大的差异。在李敏和李新星的帮助下，蒋知足找到一个非常不错的单位，在江城买房买车，成家立业，娶妻生子，生活小康。而李德武在大四时休学一年，后来考研失败，考公务员又失败，现在在一家保险公司上班，业务时有时无，混得不太好。前些日子，李德武说是想买房，找蒋知足借钱。蒋知足支付了六十万买黄峰的三针，几乎耗尽了他所有积蓄，哪有钱借李德武！即使有钱，他也不可能借给他多少。“蒋知足，你想玩我是吧！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你这是撒钱么？你这啪啪当我的脸！你还假惺惺地哭，鳄鱼的眼泪！”

李德武满脸通红，明显是喝多了酒。听到李德武这番话，蒋知足一愣，然后说：“你想多了，是李敏……”李德武怒道：“别扯李敏，就是你有问题。你这个阴险小人，当初用卑鄙无耻的手段跟我抢李敏，现在又故意让李敏羞辱我！我看透你了！大家都看看啊，蒋知足是这种人！”

李敏突然站出来，挡在蒋知足前面，喝问李德武：“李德武，有意思吗？我警告你，你再侮辱老蒋，小心我对你不客气！”

李德武哈哈大笑，伸出食指，极其挑衅地指着蒋知足，嘲笑道：“蒋知足，靠老婆替你出头？小白脸当得很到位啊！软饭吃得很爽啊！”

蒋知足最讨厌别人说他吃软饭，顿时大怒。还没等他做出反应，李敏冲上前啪啪啪就是三巴掌！打得李德武晕头转向。打完三巴掌，李敏又端起桌子上的菜碟猛地扣在李德武头上。菜汁流了一脸。众人慌了，连忙拉架。好好的一场同学聚会，不欢而散。……回到家后，蒋知足忍不住说：“老婆，你真牛逼，没想到你这么彪悍。”

李敏笑了笑，说：“这是夸我还是损我呢？谁敢欺负你，我就弄死谁。”

蒋知足暗暗感叹。李敏现在的思维变得了。以前只是听从他的指令，后来是顺从他的话语，现在是主动考虑他的立场和问题，主动替他着想。他已经控制不住自己的老婆了。他需要好好地思考夫妻俩接下来的相处。其中最关键的一个问题就是，他不能再对李敏说任何指令性的话语，起码要少说。比如“你要减肥了”“你在我面前消失”“你去死！”

等等。天知道李敏会做出什么惊世骇俗的事情来。他隐隐觉得，他让李敏去死的话，李敏有可能真的去死。但是，即便不说指令性的话语，也难以避免去做疯狂的举动。他还得小心翼翼控制自己的想法，尽量不让李敏察觉到。因为李敏会不按常理出牌，去达成他的目标。在这些思想的指导下，蒋知足的生活安稳了一段时期，李敏没有再发狂。……冬天走了，春天来了。蒋知足所在的公司进行大刀阔斧的改革。有一个犯了很多错误的副总被辞退了，总经理打算提拔一个新的副总。候选人有三个，蒋知足是其中之一。另外两个人十分具有竞争力。这两个人都是留美归来的博士高材生，学历出身比蒋知足强得多，工作能力也不错，在战略调整方面和大视野方向，蒋知足认为自己不如他们。但是论具体的干实事，还是他强一点。他有李新星当后台，那两个人也有。总体来说，三个人是平分秋色。不过，他想当副总的念头最为强烈。因为他想摆脱对李新星的依赖，想真正的依赖。于是他更加努力地表现自己，想在总经理那里留下好印象。那两个人也是如此。杨蓝天是总经理最信任的人。根据杨蓝天透露，总理更加钟意那两个博士，而不是蒋知足这个硕士。在一个月后，总经理会宣布他的决定。听到这个消息，蒋知足颇为沮丧。当一个人自信心下降的时候，他就藏不住自己内心的真实想法了。比如，他会把这份不自信带回家。李敏察觉到了蒋知足为这事儿不高兴，自然不住地安慰。可惜没多少效果。……几天后，蒋知足发现总经理也变得焦躁不安了，精神状态十分不稳定。他问总经理发生了什么事情，总经理一句话都不说。全公司的人都跟着忐忑起来，觉得公司可能出了大问题。没多久，依旧是杨蓝天向他透露了小道消息，说总经理正在读小学的儿子失踪了，好像是被人绑架了，但是绑匪一直没提条件。总经理吓得六神无主，也不敢报案，只能等着绑匪的下一步指令。蒋知足也很惊讶，说：“还有人绑架？我以为这是电影里才有的情节。”

晚上下班回到家后，他坐在沙发上发呆。李敏凑过来问：“你们总经理最近怎么样？”

蒋知足突然反应过来，盯着李敏，问：“是不是你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