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染情目光含着不解，他已经闭上了眼睛，从侧面可以看到他卷长的睫毛。他的举止太过自然闲适，好像无形中在嘲讽她退避的怯懦。她挪动脚步，面对了他。也不知道现在是几点了，病房里只开了床头一盏并不明亮的灯。文染情按捺不住，迈前了几步，更加靠近他，低眸就能看到灯光下他耀眼的五官。两人都不说话的时候，周围变得格外安静。不知道为什么，一整晚惶恐不安，空虚难过的心，在这一刻好像渐渐得到了安抚。她也没有去看穆非权是什么表情，沉默了很久，才开口，“穆非权，你把叶子还给我吧。”
她的头微微垂着，栗色的发丝垂在脸庞两侧，衬得一张毫无血色的脸更加尖削。面对他时，好像除了这句话，她没有其他话好说了。穆非权依旧闭着眼睛，没有回应她。文染情伸手在他面前挥了挥，他依旧没有反应。正要抽回手的时候，他却倏然伸手将她手掌截住，力道一出，她便直接撞到了他身上。腰间被揽紧，她惊讶过后，抬眸便看到了穆非权黑玉般沉凉的眸子。她像被灼到了一般，连忙撑着他的手臂，想要站起来！奈何他死死将她扣着，头顶上还传来他命令般的声音。“别动。”
才说完，她就感觉他的脸已经贴到了脖颈边。微凉的感觉让她觉得有些难以抗拒。“穆非权……”她挣扎着想开口说些什么。他却又闭上了眼睛，还冒出一句，“我不想跟你说话。”
文染情哪里料到他会是这个反应，他以为她是跟他闹别扭的孩子吗。她咬着唇，到喉咙的话却又咽了下去，总觉得这个时候的穆非权，有些脆弱。严子晴在门外等了一段时间。一直没有听到争吵的动静，有些忍不住，推开房门一看，只看到闭着眼似在浅眠的两人。她还没出声，就看到穆非权蓦然睁开了眼眸。不含一丝温情的瞳眸就这么警告般看着她。严子晴不甘示弱瞪着他，却不敢走进去，带着煞气将门合上。穆非权微微低头，文染情已经睡了过去，微微仰着的脸毫无防备，只是因为姿势的不舒服蹙着眉。在他怀里，她还能睡成这样。很好，她对他还是不一样的。穆非权眸光微动，说不清是什么意味。文染情睡得很沉，猛然惊醒时天已经大亮。这不是南谦的病房。她猛地从床上下来，扫了一圈，空无一人。恍恍惚惚走出去，看了眼手机，发现已经过了九点。昨天晚上胃里就没有进过任何食物，现在嘴唇有些干涩，胃部更是空虚着在抗议。离开医院前，她去了一趟王芬的病房，只在门口站了一会儿，并没有进去。王芬已经醒来了，只是精神不太好。病房里有很多人，唯独少了个穆非权。想到昨天晚上他的异样，她还在他身上睡了过去，她就懊悔不已。手机铃声响起，是叶落。“你昨晚不在家？”
叶落一开口就问道。他虽然知道她公寓的密码，但是习惯按门铃，今天一直没有回应，他才开了门。“嗯，在医院。”
文染情说完又解释了一句，“出了点意外，回去跟你说。”
叶落听她语气平静，嗯了一声，“要不要我去接你？”
“不用，我打车就行了，你在家里等我。”
文染情挂了电话，转身就看到穆非权站在她身后，瞳眸射出一抹深邃。他身边，一边是小然一边是叶子！她低头看向叶子，叶子已经扑了过来。“妈妈！叶子好想你！”
小然看着抱在一起的两人，抿了抿唇，转过视线看向自己的爸爸。最后朝着文染情叫了一声，“老师。”
文染情一楞，上次他离家来到她这里之后，便没有再见过了。还是那么安静冷然，跟叶子的性格倒是刚好互补了。文染情任由叶子小胳膊小腿还努力挂在她身上，伸手在他背上轻拍，“叶子有乖乖听话吗？”
叶子忽然想起了什么，放开了挂在她脖子上的手，从她身上滑了下来。“妈妈，叶子很听话，不信问叔叔！”
叶子笑着指了指穆非权。文染情惊讶的是，他竟然没有告诉叶子他是他爸爸的事？还是……他本来就不打算说的，只是想从她身边夺走叶子罢了？她眼里多了几分猜疑，定定看着穆非权。穆非权却是朝着叶子开口，“叶子，过来，你妈妈忙。”
叶子看看他又看看自家妈妈，最后乖乖回到了他身边。让文染情心生慌乱，叶子才去他那里住了一晚，就已经那么听他的话了？“阿权，你来了。”
穆林从病房里出来。穆非权只是点了点头，目光都没有落在他身上。穆林面色一僵，昨晚他来接机，他还以为他对他的态度已经好转，没想到隔阂依旧在。他的目光落在叶子身上，目光转为犀利，这个就是阿权和她的孩子？叶子眨着眼睛，似是有些害怕，躲在了穆非权身后。“都进来吧，杵着这里做什么？”
穆林发话，眉间却皱着，并不容易亲近。许是对叶子有种内疚在，他不由多看了他几眼。文染情从头到尾就是个外人一样，看着叶子跟他们进了病房。“文染情，你还真是笨得无药可救！”
姜晞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出来，声音带着不满和鄙夷。文染情呆滞看过去，“你想说什么？”
“你不是想要叶子吗？你跟阿权在一起，叶子不照样是你的吗？你到底在纠结些什么？难道你不觉得这五年你还欠阿权一个解释么？诈死出国，让阿权一个人承受那么多痛苦，你就没有想过要跟他解释？”
姜晞一番话，让文染情彻底惊住。她的确没有想过要解释些什么。对于她来说，这五年除了有叶子，有叶落，剩下的只有漫无边际的雾霾，让她感到窒息的绝望。他也会痛吗？文染情心里重复着这个问题，想起五年前，她弥留之际，他满目的憔悴和掩藏不住的恐惧。他当然也会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