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过多久，马车稳稳停下。沈琉月忍住掀开侧帘往外瞧的想法，乖乖的坐着，等澹台琰下了马车才跟在他后面低头下车。“你瞧，是幽王爷！”

“王爷还是那么……那是谁？”

她一从马车里出来，就听见压低声的对话。这些声音落在澹台琰身上时，又是崇敬又是兴奋，偏的落在她身上时变了调。沈琉月站稳，扬起眸子看向前方。不远处便是恢宏大殿，气派非常，唯近处簇着的几个人叽喳谈论，坏了这份气派威严。几名女子看清沈琉月的脸时面色都变了几变，如嫌恶般稍稍后退。“她怎么来了……”“幽王爷怎么还带她来？”

沈琉月不是没想象过站在众人面前会面对什么，只是没料到不怀好意的视线会像箭雨般尽数向她而来。“王爷，王妃。”

手执浮尘的太监来到两人面前，行过礼后笑眯眯的看着澹台琰，好像他身边的沈琉月是个透明人。“王爷，皇上召您一叙。”

澹台琰没说什么，只语气淡淡地嘱咐沈琉月入座，随后抬步朝着一处走去。“她怎么还有脸来？”

一世家小姐瞥沈琉月，不屑哼笑。“怀着身孕都腆着脸外嫁，还怕参加宫宴？”

澹台琰离开，独留她一人在这，这些声音更是此起彼伏。从前看在镇国公的面子上，谁都不敢多说。可如今物是人非，瞧见堕入泥里连野草都不如的她，谁都想讽上几句。左右幽王爷也不宠她。沈琉月单看那些或厌恶或看戏的表情，都不敢想原主的名声到底有多差，能让她在这里找不到一点友善的影子。“娘娘……”青芽紧了紧手，耳畔却传来淡然之声：“走吧，入座。”

沈琉月不理会那些人，挺直腰杆带着青芽往前走。瞧她充耳不闻直接带着丫鬟准备入座，众人眼神更是不屑。“不知姐姐可听闻过那京中李家？”

忽有女子扬声，顿时吸引不少人的注意。“那李家小姐前几日被赶出来了，你猜为何？”

“她呀，嚣张跋扈，不知检点，被赶出来还惦记着那大小姐身份，瞧谁都不起，还上街丢人现眼呢。”

沈琉月听着这俩人一唱一和，心觉好笑。搁这指桑骂槐呢？就这点水平，还不够游戏对线的。且这故事也不知道编精彩点。沈晴寒说得正痛快，张着嘴就要说下去，忽然察觉一道目光，一抬眸，正与沈琉月对上。她的话忽然噎在喉头，不自觉后退半步。瞧着沈晴寒明明满眸怨怼却又害怕退后，沈琉月不觉哼笑。这点胆子还出来骂人，趁早找个绣坊织布去吧。看热闹的众人瞧见两人对上眼又各自不出声，也是瞬间噤声，等着看好戏。“晴寒。”

一女声的出现，顿时将静默气氛打破。几人望去，只见一烟粉着装女子款款而来。女子上前，拉住沈晴寒的手。“父亲在寻你，随我来。”

沈晴寒回过神，看向女子，轻轻颔首，赶紧跟上。是镇国公府的人？沈琉月正想着，那女子在转身之际，忽地抬眸，深深望她一下，朝着她投来复杂眼神。“这是哪位大姐？”

瞧这眼神，似乎是熟识啊。青芽赶紧凑过来：“娘娘，是镇国公府二小姐沈曼芩，从前与您关系交好的。”

关系交好？不见的吧。瞧刚刚对方的表现，虽然没有像别人一样开口嘲讽，但那眼神，也绝不是友善之辈。澹台琰回来，看见沈琉月还站在一旁没有落座，眉头微蹙，刚走过来，一声尖利的嗓音响彻大殿。“皇上驾到，皇后娘娘驾到！”

一时间，殿内的纷纷扰扰顿时消散，众人跪地行礼。沈琉月虽然慢了半拍，好歹是跪下了，不至于在这么多人面前出洋相。“平身吧。”

低沉却自带威严气场的声音传来，众人才纷纷起身入座。随后而来的，就是寒暄，没完没了的寒暄。听着别人一阵寒暄，沈琉月突然觉得有些无聊。好在眼前还有美食。“幽王此次一战，击退敌军，护本朝疆土，战绩斐然。”

听闻皇上的话，在场诸人皆向澹台琰投去敬仰或认可的目光，当他们的目光不小心扫过澹台琰身旁自顾自吃得开心的女子时，又纷纷嫌弃地将目光移开。话说到这里，是君安臣乐。可皇上终是将话锋一转。“可幽王，朕听闻你在战场上残暴不仁，未留活口俘虏具杀，又对手下将领兵士施以酷刑。”

皇上眸光锐利，语气平常但已然让人察觉其龙心不悦，“此等行为，实是不可取，纵使贪恋战功，也不该不仁。”

听到皇上苛责幽王爷，众人抿唇噤声，小心翼翼的望向两人。“呵。”

澹台琰反笑，面色泛寒，“臣以为，仗以结果为重，能取胜即可。”

“若是仁心仁德之人，怕是连敌军都不敢斩杀。”

皇上听到澹台琰反驳，似是在意料之中，正欲再度开口，却被他堵了话：“若是皇上觉得臣不仁不义，实是不满，往后可另派他人去往前线。”

一时间大殿内气氛凝重，谁都没有想到幽王爷会这样回皇上的话。实在狂妄。皇上没有说话，只是定定的望着澹台琰，面色无异。但谁人都能看出皇上不快，大气都不敢喘。沈琉月吃得正欢，也意识到气氛不对。但那与她又有什么关系呢？她不怎么在意，筷子不停，也没有像旁人一样在澹台琰和皇上至今来回打量。可她千算万算，没算到自己会被cue出来。皇后察觉气氛不妙，心里一紧，随着就将目光落在澹台琰身旁的人身上。“幽王妃。”

沈琉月起初神色一怔，但紧接着就将筷子放下，肩往后沉，落落大方的走出席位。“妾身见过皇上，皇后娘娘。”

皇后瞧见走出来的沈琉月，看她举止大方得体，面上浅笑。“如今幽王得胜回来，幽王妃需事无巨细照料好王府上下，亦要谨记身份，扶持好幽王才是。”

听到皇后这番体面话，沈琉月没有丝毫犹豫，立刻开口回道：“妾身定当谨记皇后娘娘教诲。”

皇后满意点头，刚准备让她回席，又听见她声音如涓涓清流般传来：“妾身会为王爷光纳妾室，好为王府开枝散叶。”

没人料到她会这样大方不妒，还当众说出这番打算。澹台琰握着酒盏的手微不可查地收紧，唇角抿起，面色说不出的难看，像是一层霾遮着似的。皇后很是意外沈琉月的反应，看着她在底下面无异色，只得僵硬笑笑：“回去吧。”

“是。”

沈琉月淡定回座，继续拿起筷子吃吃吃，并不在乎其他人对自己的话是什么反应……包括澹台琰。接下来，歌舞升平，美人起舞，和沈琉月想象的差不多。只是现场气氛有些压抑，纵使再好看的舞蹈都没了内味。好在她刚吃饱喝足，众人就应邀前往御花园。一到御花园，众人终于放松，也就多是聚在一起攀谈。被缠着说话的主角，必定少不了庆功宴的主角。“青芽。”

沈琉月朝着青芽挤挤眼，又朝着旁边努努嘴。青芽看着自家娘娘的表情，一头问号。没等她理解娘娘的意思，就瞧见沈琉月转身朝着一个方向走去。“娘娘，出来要不要跟王爷说一声？”

沈琉月立刻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