澹台娆这话摆明是说给澹台琰听的。澹台琰知道，这么多年来，澹台娆心里一直埋怨着澹台家的人，从祖父，父亲，到自己。可是，这些年来澹台家的人也不是什么都没做，是澹台娆执意视而不见。“这么多年来，幽王府与我一直尽力补偿。”

澹台琰面色平静，并没有因为澹台娆说的话而有任何情绪起伏。澹台娆的手一顿，旋即看向澹台琰，澹台琰依旧淡然与之对视。“但是你做得太过，我不想再继续纵容下去。”

纵容？澹台娆像是听到什么天大的笑话。澹台琰没有在意澹台娆的反应，目光落在澹台娆身旁的秋水身上。“沐风。”

沐风从殿外走进来，没向澹台娆行礼就径直走向秋水。秋水被对方来势汹汹所惊到，下意识后退。“你这是做什么？”

澹台娆挑下眉，开口质问。在澹台娆询问的时候，沐风已经将秋水抓住。“只是将秋水借走，不过两日便还给姑姑。”

澹台琰说完后，向沐风看去，后者立刻押着秋水离开。看到秋水被澹台琰的人带走，澹台娆骤然变脸，拧着眉头冷眼盯着澹台琰。“你还知道我是你姑姑？”

澹台娆声音沉下两分，说话时颇有几分咬牙切齿的意味，“本宫看你本就目无尊长！”

澹台娆的呵斥对澹台琰来说没什么杀伤力，澹台琰能够坐在这里听，便因着澹台娆是自己姑姑的缘故。若换做旁人，剩下的话说不说得出口都不一定。澹台娆像是拳头打在棉花上，一时间气急，脸色泛青。见澹台娆停下没有接着说下去，澹台琰起身，看都没看澹台娆一眼，转身离去。澹台琰一直敬澹台娆为长辈，从来没有这样不把澹台娆放在眼里过。更不曾说带走就把澹台娆身旁的人带走。澹台娆握着茶盏的手紧缩，骨节握到发白却仍在收紧。她看着澹台琰的背影，看到澹台琰走到阳光下，这幅充斥着温暖和希望的画面深深刺痛澹台娆的眼眸。他竟敢忤逆自己！澹台娆再也绷不住，罕见地失去伪装出来的平静面色，望着澹台琰的眼神越发怨毒，像是从毒盅里淬毒出来的蛊王一样。另一边完全不知道发生什么的沈琉月待在自己的小院里，刚刚从柳家人手中接过柳易青。自柳易青看到沈琉月的那一刻起，眼神亦是充满恨意。“要不是事关重大，谁乐意管你啊？”

沈琉月云淡风轻地呛上一句，随后带着柳易青来到屋内，准备给柳易青查看伤势。可柳易青一直对沈琉月充满提防，更没有可能当着沈琉月的面说出她还记得的信息。沈琉月无奈摊手，把柳易青按在摇椅上坐下。既然如此，就只能用魔法打败魔法。“你还记得你是谁吗？”

柳易青听沈琉月问出这样的愚蠢问题并不屑于回答，可沈琉月连问几句，柳易青被扰得不行，终于说出自己的名字。“吸气，呼气，你会吧？”

柳易青本不想对沈琉月言听计从，但沈琉月的语气像是看不起柳易青一样。柳易青纵使讨厌沈琉月不想与她说话，也绝对不允许自己被人轻视。“闭上眼睛数三十次，自己慢慢数着，过一会神医就会来。”

沈琉月见柳易青闭眼后，走到一旁，点燃手中熏香。闻见香气的那一刹那，柳易青不自觉皱下眉头。这一点被沈琉月细心捕捉。“别睁眼，告诉我，你上次闻到这种香味的时候，是在哪里？”

沈琉月的声音放地很轻很轻，让柳易青有一种自己马上就要陷入昏睡的错觉。上次闻见这样的熏香，是在哪儿？柳易青仔细回想，每当自己好像要想起来的时候，脑中突然回归一片空白。沈琉月将熏香摆在离柳易青最近的地方，随后将柳易青唤醒，让柳易青看着自己放在她双眼之中的食指。柳易青聚精会神地看着，不多久便目光涣散，眼皮极重，眼看着像是要睡过去一样。“你现在不在尚书府里，你坐上马车，朝着一个方向而去。”

柳易青面无表情。“马车在宫门前停下。”

柳易青嘴角微动。沈琉月察觉后，用手煽动熏香。“马车停下，你从马车上走下来，看到了什么？”

柳易青的嘴一张一合，沈琉月马上凑近，听到柳易青支支吾吾说着：“张嬷嬷……”柳贵妃身边的人？沈琉月心中有数，继续引导。“张嬷嬷给你行礼，带你走进宫内，你要跟她去哪里？她要带你做什么？”

柳易青的嘴不自觉地轻轻动着。“我，要看望，姑母。”

“姑母和你说些体己话，随后你同姑母告退，离开姑母的宫殿……这时候发生了什么？”

沈琉月凑近，在柳易青的嘴里听到自己不曾知晓的故事。柳易青在柳贵妃处被太医诊断没有怀孕，随后柳易青从柳贵妃处离开，半路被一个太医拦住。那名太医吩咐柳易青，让柳易青去见一名妃子。柳易青清醒时只能想到这里，再往后她想不起来。“你听从太医的话，顺着御花园向某个方向走，来到那座宫殿前……你在宫殿里，看到什么？”

几十秒后，柳易青才开口。“花，和野草……”“你走进殿内，见到妃子。她穿着身什么颜色的衣裳？”

又是许久，柳易青缓缓说出两个字。“月色。”

在沈琉月的引导下，柳易青一丁点一丁点地仔细回想，全程迷迷糊糊的状态让柳易青回想得更加容易，不像清醒时那样大脑一片空白。沈琉月一连询问十几个问题，柳易青还是没有明确说出澹台娆。可通过柳易青努力回想起的细碎细节，沈琉月再次确定对方就是澹台娆。略带苦味的熏香，不断拨弄香灰的手，味道清香的茶水，还有对方那双清冷却堪称绝世的眼眸，及眼角额尖的一枚浅褐色的小痣。“她，她是……”沈琉月知道接下来柳易青或许就能想起对方是谁。“别想了，睡吧，好好睡一觉。”

“睡吧，闭上眼睛，放空，睡吧。”

柳易青断掉回想，眼皮越来越沉，最后完全合上向后栽去。沈琉月及时出手，才没有让柳易青摔到地上。沈琉月想知道答案，却及时叫停，没有让柳易青继续想下去。她倒不是为澹台娆，只是以防柳易青所说出的信息对澹台家不利。现在沈琉月已经从柳易青的嘴里得知自己想要的信息，不需要柳易青完全想起来。沈琉月使出吃奶的劲，把柳易青拖到一旁的贵妃榻上。瞧柳易青熟睡，沈琉月轻叹一口气，转身推开房门，准备把自己套到的话告诉澹台琰。沈琉月刚走出来，猛然瞧见院中站着一个比较熟悉的人。“秋水？”

沈琉月看着在院中暴晒的秋水，面上难掩惊讶。“有话尽管问她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