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时分,京城中几乎没留什么光亮,街上的铺子早就一片漆黑,而各个府邸则是亮着那么一两盏,或在院落中照明道路,或在某间房内晃着某个无法入眠之人的眼。就在方才,礼部尚书府内又熄灭一盏灯。这盏灯在房内,并没有引起旁人的留意。不多时,一黑漆漆的人影从一扇小门中走出来,旁边还有身着暗色衣裳的女子紧忙扶着。两人离开礼部尚书府,直奔着某个方向而去。月光下两个影子拉的越来越长,拖泥带水,并不干脆。匆匆的步伐直到来到城门口前才停下。“小姐,奴婢只能送您到这儿。”
柳易青穿着斗篷戴着兜帽,把那张苍白又消瘦的脸藏在兜帽之下。听到身旁之人所说,柳易青更是伸手拽拽兜帽,把脸遮盖得更严实些。来送柳易青的人是柳姜氏安排的,这人是柳姜氏的心腹。柳姜氏答应要帮自己的女儿离开京城,但必须是悄悄的,不能让其他人发现。跟着柳易青的人一多,被发现简直就是分秒之内的事。本想多派几名心腹来护送女儿的柳姜氏只得作罢,转而派出自己最最信任的人。只是心腹的护送也只能到城门口,再往外,心腹就不好多送了。“小姐,夫人让您往后一个人保重身体。”
心腹在柳易青转身前及时开口,将夫人叮嘱自己的话转告给柳易青,“夫人还说,等这件事情平息后,会找机会将小姐接回京城。”
柳易青把心腹的话听进心中,鼻尖莫名一酸。“你回去后转告母亲,母亲说的话,青儿心中铭记。”
心腹欠身行礼,算是给柳易青送别。如今夜深,宫门早早下钥,柳易青是没有办法走正门的。好在这正门旁不远处还有扇偏门,知道这扇偏门在何处的人不算多,心腹是其中之一。心腹将柳易青送到偏门前,再次恭敬行礼。柳易青忍着心中不舍,朝着心腹点头,随后咬唇,看似决绝地转身推开门走出去。眼看着偏门被关上,心腹心中的石头落地,却莫名空落落的。一直待在府里的娇纵小姐要独自出远门。心腹仍旧站在侧门前,站了好久,才转身离开。她以为小姐已经匆忙上路,自己也该早些回府给夫人禀告情况,好让夫人安心。此刻已然夜深,夫人向来睡得早,但此次必然无法入眠,就等着自己带消息回去。心腹不知道的是,在她转身离开的同时,她以为已经安全离开的自家小姐却在城门的那头被人拦住。“你们是谁?”
柳易青警惕看着忽然出现在自己面前的人,小心地一步步后退。她不知道这些人是谁,但看得出他们眼神狠厉,来者不善。只要慢慢后退,退到城门处就能赶紧溜走。或许是柳易青的心思表现得太过明显,她向后退没多远,突然撞进一个人怀里。“柳小姐,这是要去哪里?”
听到这声音,柳易青脊背一凉,回过头来抓紧背在肩上的包袱。如柳易青所想,出现在她面前的人,正是澹台娆身旁的秋水。看到柳易青眼中出现恐惧,秋水依旧含笑,一步步朝着柳易青靠近。“柳小姐去哪都无所谓。”
秋水边笑边说,柳易青竟真的以为自己或许真的可以有机会离开。可下一秒,堵在柳易青前面的那群人突然涌上来,将柳易青结结实实地押下。秋水表情不变,一步步走到柳易青面前,居高临下地垂眸,打量着跪在地上面露痛苦的柳易青。“只是离开前,要最后帮娘娘办件事。”
“娘娘!”
沈琉月被呼喊自己的声音惊到,猛地睁开眼睛。天色已然大亮。现在天气很冷,天亮得也要早些。“娘娘!”
呼唤自己的声音再起,沈琉月侧过头去望向房间门口。下一秒云桑便推门走进来。沈琉月本以为大声喊自己的人是青芽,怎么也没想到是向来稳重的云桑。云桑匆匆走进来,表情难得错愕。“什么事,这么着急?”
沈琉月原本的那一点起床气在看到云桑错愕表情的瞬间消失,她揉着眼睛,一边掀被子起床,一边不解询问。究竟是什么事,能让云桑都露出这样的表情?沈琉月倒真是好奇。“娘娘,柳家小姐赤身裸体,死在闹市街口。”
沈琉月刚睡醒的迷茫表情顷刻退去,转而难以置信地看向云桑。“……谁?”
“柳家小姐,柳易青。”
天色完全大亮的时候,京城中各处人声鼎沸,热闹得好似过年一样。只是众人脸上没有过年的喜悦,反而各自惊慌。“柳小姐是得罪何人,怎么会……死得这样惨?”
“此事定然是昨夜发生的,往后我可不敢晚上出门。”
“柳小姐这算是横死吧,那她……”此话惊起众人一身鸡皮疙瘩,赶忙抬手摆摆。一时间,京城众人对柳易青之死的议论,完全压过所谓的妖妃一事。“您不能进!”
柳姜氏被站在大理寺门前的侍卫抬手牢牢拦住。“让开,让开!!”
柳姜氏抓住拦着自己的胳膊大声喊叫,声音尖锐至极,若非此刻柳姜氏梳洗整齐,哪里还有贵家夫人的样子?紧跟在柳姜氏身后前来的柳长宗和柳镇秋匆匆而至,侍卫看到二人才反应过来,赶紧将手收回,没有继续阻拦。柳姜氏忙不迭跑进大理寺。说来也巧,此时柳易青的尸身没有收容到一旁的停尸房间中,而是就在大理寺别院的院内。仵作刚将柳易青的尸身推出来不久,准备动手时猛然听到一声撕心裂肺的喊叫。没等仵作反应过来,站在门口看到这一切的柳姜氏双腿一软,好在跟在后面的柳长宗及时将柳姜氏扶住。“你们是何人?此地不许外人进入。”
仵作皱起眉头,正准备喊侍卫将两人带走时,大理寺卿快步走来。“这是死者的家人。”
大理寺卿小声和仵作说完后,看向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