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此刻，夜已经深了，人们陷入熟睡，做着各种各样绮丽无常的梦。

　　城外某民宿，易玲珑双腿夹着被子，口水流在枕头上，呓语着，“儿子，儿子，别走，别离开我好不好，好不好……”

　　也不知道念叨的是吕慎，还是死去的儿子。

　　在异世界和现世夹缝间的虚空，申渊蜷缩着身体，双眼紧闭，眼角的鱼尾纹越来越明显，陷入深层次的沉眠中，在他身边飘荡着各种怪物的尸骸。

　　最大的那只，体型和月球不遑多让，每一颗眼睛都似小行星碎片，光是瞧上一眼，都会觉得心惊胆颤，感到绝望。

　　只是它失去重力飘散在申渊周围，如同宇宙的养料，渐渐被黑暗吸收。

　　上了一天班累得像条狗的社畜沾床就睡，就连夜猫子也抵挡不住大脑深处的烧焦味。

　　寐城街头，霓虹灯照在建筑一角映出色彩斑斓的光影，黑影一般的死灵骑士安然坐在黑马上。

　　马儿睡了，李氏集团的温大义也睡了，睡得都很沉，很安详。

　　诶？！！！

　　温大义并不是睡了，而是只剩下无头身体，一个颗死人头滚在地面。

　　李氏集团干部温大义，代号死灵骑士，就这样匪夷所思的在睡梦中被斩首。

　　阿飞不可思议地看着黑马上的无头人，以及映在墙上的挺拔人影。

　　刚刚他命悬一线，死灵骑士却突然停下攻击。

　　那骑士头一低，仿佛进入了假寐，然后脑袋就和脖子永远分家了。

　　映在墙壁上的阴影，手里拎着一根狰狞无比武器，就是他一招将死灵骑士干掉。

　　人影回过身，霓虹牌匾的映照下，是一张人畜无害的年轻面庞，戴着蒸汽时代的复古墨镜，镜片反射色彩斑斓的光。

　　在他身边还有四个人，阿飞都认识。

　　鼻孔止不住疯狂流血的忧郁男，第一军团的小队长王抑云，

　　穿着时髦的蓝头发帅哥，吸血鬼燕无鱼，是寐城守夜人的助手，类似福尔摩斯和花生的关系。

　　白色短发漫画脸的女人，魔物公主白芯月，是守夜人的未婚妻？嗯，根据她本人的描述，是这么形容的。

　　马尾眼镜娘，是艾家艾老爷子的宝贝孙女，恶兆之魔，艾晓彤，在军团演武，被守夜人的霸道征服。

　　四人中的领袖，便是重量级中的重量级，这座城市的正主，守夜人吕慎。

　　守夜人的传说已经在山海传开了，一些人甚至组建了粉丝团，别问阿飞为什么知道，因为他是粉丝团的副团长。

　　无所谓，守夜人会出手。

　　这句话已经成为团员的口头语，也代表了绝对的信任。

　　至于阿飞为什么知道这么多，因为他很早就关注寐城守夜人了。

　　“这个人好像是李氏集团的干部，和那个自称一夜七次小豹总一样，只不过实力更厉害点。”

燕无鱼率先发言。

　　“让善后小队过来处理一下，我们去找下一个目标。”

　　“吕慎，我们什么时候能吃上火锅啊，我出狱那天你答应过我的。”

　　艾晓彤含蓄道：“我一点都不饿，我还能工作。”

　　白芯月翻了个白眼，不乐意道：“诶，你这心机女，怎么老跟我唱反调啊，我说馋了，你却说不饿，怎么？想在吕慎那留好印象是不是，我劝你死了这份心，哥哥最喜欢看我吃饭了。”

　　艾晓彤似乎找到同感，点头认同，“唔，我喜欢看我家仓鼠吃花生，大概是这种感觉吧，嗯，是满足感。”

　　“你你你，不要把我和仓鼠比较，你这四眼田鸡。”

　　“不是四眼田鸡，漂亮女人戴上眼镜会增添知性美，男人最喜欢这个了。”

　　“天啊，我不想和这个四眼女拉扯，我想杀了她，谁不同意我就杀谁！开始投票吧。”

　　简单交流变成两个女人的撕逼。

　　守夜人小队吵吵闹闹地离开，似乎把阿飞当成了空气。

　　阿飞急忙呼唤道：

　　“等一下，别走！”

　　“嗯？你有事？”

吕慎回头。

　　阿飞难掩兴奋道：“那个，能不能给我签个名。”

　　守夜小队五个人，整齐划一的歪下脑袋，心中同一个想法：签名？找我？粉丝？我这么有名么？

　　阿飞知道自己说话太着急让人误会了，盯着反光的复古墨镜道：“吕哥，我是你的粉丝。”

　　其余四人将头转向吕慎。

　　吕慎更加蒙圈了，“所以说，我做了什么。”

　　接下来是阿飞长达十分钟的赞美之词，充分表达他对吕慎的崇拜。

　　从军团演武，吕慎一棒子捅穿了雪山猿蛇王，阿飞就成了一名脑残小迷弟。

　　当时哥哥阿润挑战吕慎，他恨不得大义灭亲。

　　这也是他非常了解守夜小队成员的根本原因。

　　“老大，能让我跟着你混么？”

阿飞眼中有光。

　　吕慎稍作思索一下，直接拒绝道：

　　“不行。”

　　“理由呢？”

　　“太弱，第一个死的人肯定是你。”

　　吕慎没有弯弯绕绕，最直接地回答。

　　气氛突然变得安静，阿飞脸色一黑，垂头丧气。

　　众人都以为阿飞是被吕慎的大实话伤到了，就算发火也不奇怪。

　　不想阿飞抬起头，目光变得更加坚定。

　　“我会变强的！”

　　“嗯。”

吕慎嘴上这么回答，暗暗腹诽，变不变强，也不关我事。

　　可这个嗯，在阿飞眼里却是莫大的鼓励，让他干劲十足。

　　白芯月和艾晓彤非常默契地撩了撩刘海儿，几乎是镜像动作。

　　夜晚的风，真的很喧嚣呢。

　　果然人优秀到一定程度，到哪里都会发光。

　　众人上了车。

　　刘耳一脚地板油，休旅车绝尘而去。

　　白芯月派出蜘蛛军团在寐城各个地方搜索，吕慎的卫星团队也时刻见识动向。

　　而，还是没有李鹤山的影子。

　　虽然没找到乌龟，但可以先把其他小鱼清理一下。

　　阿飞一脸崇拜的看着汽车尾灯消失在街角，挠了挠脸颊，自语道：

　　“我什么时候能像他一样厉害啊。”

　　身心已被彻底折服的阿飞，打起从山海裸辞的想法。

　　他今天有了终极目标。

　　追随偶像的脚步，成为寐城之王。

　　嗯，等吕慎退休后。

　　…………

　　…………

　　很快，在防空洞基地发生的冲突，传到寐城各个区域的蛇头耳中。

　　秘密俱乐部。

　　几个城区的蛇头齐聚一堂，纯银长桌堆放着名烟名酒，这些城市中的蛇头老大，物质生活肥的一批。

　　之所以在此聚会，是因为他们嗅到了一丝风向。

　　山海军团在寐城举行演武，李氏集团的影响力正在这座城市快速消失。

　　就连李鹤山也人间蒸发，不敢冒头。

　　时间再往前推，从那个独眼面瘫继任守夜人开始，李鹤山一直在挨揍，劣势越来越明显。

　　现在的寐城，照守夜人来之前比较，是真的民风淳朴了不少。

　　守夜人在这座城市，歪魔邪道不敢造次。

　　这些蛇头平时半年聚不上一次，聚上了，也是讨论讨论GPD的增长，以及企业文化之间的交流，再就是地盘分割，撕撕逼，打打扑克之类的。

　　最近一个月聚会逐渐频繁起来。这已经是第四次隐秘聚会。

　　以旧城区的金胖，贫民区的乞丐王，港口的海王三人为主导，其余成员落座周围，奇怪的是。

　　聚会通常是座无虚席，可今天只来了不到一半的人，这就有些奇怪了。

　　原本秘密会议是五位巨头。

　　中心城区的李鹤山和饕餮街的老白没有出席。

　　老白从不参加会议。

　　而李鹤山销声匿迹很久，一直没有影。

　　这些蛇头通过各种渠道，了解到一鳞半爪，李鹤山的消失，与权柄最大的山海有关。

　　所以才有了频繁开会的事。

　　四次聚会，李鹤山一次没出现。

　　他们在心里泛起了嘀咕，一些传言不胫而走，比如在造化塔顶层的章鱼尸体，还有李鹤山的尸体。

　　现在李氏集团处于无人管理的状态。

　　据说李鹤山的大儿子正从外地赶回来。

　　李鹤山到底是做了什么，才招惹到了山海这尊庞然大物。

　　旧城区的金胖隐隐为众人之首，他有着三层下巴，就像三重保障，给那张巨大脸盘起到缓冲作用，

　　同时他也是这次会议的发起人，金胖环顾其他人，沉重开口道：

　　“李总一直没有出现，就算保守估计，情况也不是很乐观，他惹到了不该惹的人，估计再也见不到他了。”

　　此话一出，在座的老大们颇有些兔死狐悲的感受，别看他们在寐城威风得紧，事实上谁都知道，山海是个庞大组织，在天球交汇后迅速崛起，创造秩序。

　　只要被山海盯上，在座任何一人随时都会永远消失在世界，他们这些地下势力，连朵浪花都翻不起来。

　　寐城终究是一个小城市，蛇头表面看起来风光，实际上却是只能在阴暗角落吃点残羹剩菜的老鼠。

　　惹怒山海，会被当成垃圾清除。

　　军团演武的事他们都有耳闻，好端端为什么来寐城，这代表山海要对寐城下手了。

　　在守夜人和李氏集团彻底开战之际，为了自己，也要考虑考虑站队问题。

　　整个聚会气氛沉重。

　　还没开始讨论，这些蛇头内心便有些动摇，疑问在心中产生。

　　还要继续跟着李鹤山么？

　　那可是跟山海军团作对。

　　这些人并不以当墙头草为耻，有墙遮风挡雨多好。

　　这时候，海洋提出异议道：

　　“都说李总死了，可我这里有传言说，他已经变成了机械生命。”

　　金胖心不在焉道：“肉身苦痛，机械飞升，都是有钱人玩的东西，这个时代还真是方便，不过成为机械体，是不是也意味着放弃人性？”

　　“原先他就有人性么？”

贫民区的乞丐王语气不屑：“在大刀骑士团那些娘们在我的地盘大杀特杀时，是守夜人出现，干掉了她们，相反，那些娘们就是李鹤山雇佣来的。”

　　金胖抖动下巴，“城市一乱，路上的儿女都少了，生意跟着亏损，小歌舞城，已经没客人了，情况很恶劣，可是我们的老大却不出现了。”

　　沉默在无声滋长。

　　在寐城做生意的军火商、情报商，还有他们这些区域老大，都会有一些底线原则。

　　但是李鹤山没有，他是恐惧和残暴的代言人，生孩子没那啥的事没少干。

　　从前李鹤山依靠恐惧统治寐城，在帝国摇摇欲坠之际，根基自然不稳。

　　旧城区的大佬金胖消极发言：“寐城要变天了，不管李鹤山变成什么，山海已经进来了，你知道他们来了多少人，连军团长都来了，还有那个守夜人，杀疯了，天生狠人，我们惹不起，也许我们应该讨论一下如何配合山海，顺便李氏集团的地盘如何分割了，说起来，守夜人联系我了。”

　　海王震惊道：“联系你？我们的身份可是秘密。”

　　金胖拿起一根烟，直接扔进嘴里嚼碎，“你难道不知道，铁男被抓了么，守夜人顺着那些交易摸到我们头上，身份已经透明，不服从，他就会向我们开战，你们知道昨天寐城死了多少人么？看看那些座位，没来的估计都凉了。”

　　诸位蛇头面面相觑，没人说话，没人敢说话。

　　这个问题，提出来的太早了，这是明谋要背叛。

　　甚至开始讨论瓜分李氏集团的地盘了，实属是飘了。

　　本来接手地盘应该是新一轮争先恐后的利润分配，然而谁也不开口，并非不觊觎李鹤山的地盘，而是情况尚不明朗，谁都不想当那个出头鸟。

　　贫民区的乞丐王敲击桌面，环视一圈，沉声道：“都不想接手？”

　　诸人沉默，没人开口。

　　“好，既然都不想接手。那就归我吧。”

这位大佬面无表情。

　　其他蛇头脸色纷纷一沉，尤其是金胖，下巴都抖起来了。

　　虽然他们不想要这个烫手山芋，也不想让另外人获得增强实力。

　　尤其是被乞丐王获得，一个靠买卖情报起家的下三滥，何德何能掌握中心城区。

　　乞丐王咧嘴笑了，里面一排机械牙齿，“呵呵，都没这个胆是吧，，瞻前顾后，不如我们培养一个新势力，让他当出头鸟，我们在背后支持如何。”

　　培养一个新势力，将李氏集团推下神坛。

　　等到那时，在座的蛇头老大们才会动手，用他们盘根错节的势力干掉崛起的新势力，再内部分配掉地盘，合理，还不至于让其他人落下话柄。

　　固有的利益蛋糕能少一个人分，自然是一件好事，他们不会允许下一个同地位的人出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