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斌一方面觉得他不敢，一方面又怵江何深身上那种亦正亦邪的气质。他的气场跟江知祈很不一样——江知祈虽然也不是表面看起来的那么无害，但做事还讲基本法；对比之下，江何深比他还像个“反派”。林斌吸了口气缓解被踩的疼痛，笑说：“其实，我们还能算是自己人。”

江何深没有表情。林斌力证自己的话的真实性似的：“我跟江大少爷同桌吃过饭，还合作过，很愉快，1258航班的事我也很遗憾，但没办法啊，收人钱财忠人之事，我现在每年清明节都会去墓园看他，哦，今年正月初三也去了，还遇上你们了，我看到你一个人在你哥墓碑前……唔！”

江何深加重脚下的力道，踩得他一口气断在喉咙里：“所以？你说这些攀关系，是希望我动手的时候利索一点，让你母亲死得无痛一点？”

“……江何深，你他妈！”

林斌眼神凶狠，再一次试图挣脱桎梏，但完全没可能。夏特助冷道：“林斌，别耍滑头，问你什么就答什么。”

林斌冷笑：“我只是一个小喽啰，上面的人心里想什么我怎么知道？你让你的人来抓我之前有告诉他们你为什么要抓我吗？我就是猜的，猜错也不能怪我，谁叫我只是个小喽啰，脑子不够用呢？我已经告诉你是温董事长，你可以自己去问他，问他为什么杀人？”

江何深耐心尽失，冷声一句：“拖出来。”

夏特助一个眼神过去，马上就有人冲进屋内，将老人家拖了出来！老人家惊慌失措，惊恐万分：“你们要干什么……你们干什么……”林斌看到自己母亲被这样对待，拼命挣扎：“江何深你放开我妈！江何深我草你妈！有什么事冲我来！放开她！”

江何深用力压下脚，林斌感觉胸口剧痛：“你……！”

江何深侧了一下头，这会儿天色已经渐渐黑了，他背着夕阳余光，脸色晦暗不清：“想要你母亲的命，就说点我想听的吧。”

林斌破口大骂：“就是温董事长！他早他妈看你们江家人不爽了！他跟你爸有仇你不知道吗？！杀了你们兄弟，除了为了利益还有就是为了报复你爸！你爸做了什么事得罪他自己清楚！这些就是我知道的，你他妈爱信不信！”

“温尚杰知不知道这件事？”

温尚杰是温总。林斌咒骂：“我怎么知道他知不知道？我又不是他秘书，他们做什么事又不会都告诉我！我只是‘清道夫’，‘清道夫’懂吗？！就是在他们做完事情后负责善后的！我拿到手的钱，都没他们的零头多！”

江何深看着他：“你从宋清明手里拿走的黑匣子，在哪里？”

林斌喊：“给温董事长了啊！”

江何深一字一字地问：“你亲手给他的？面对面？”

林斌憋了一会儿：“……没有，我不能跟温董事长频繁见面，怕被人看到。我是把东西包装好，伪装成货物，快递过去的。”

夏特助狐疑：“快递？”

“对，快递，普通快递。”

林斌嗤笑，“最危险就是最安全啊，几年前快递查得还不严，快递毒品都有人做过，我只是快递一个普通人压根不认识的黑匣子，谁会知道？”

江何深收回脚，看了他一眼，转身。林斌在地上疯狂挣扎：“你想知道的我都说了，你放了我妈！我操你妈江何深说话不算数！”

夏特助对手下抬手示意，手下明白，用透明胶带贴住了他的嘴巴，再用一个黑布袋套住他的脑袋，捆住双手双脚，让他只能像一条虫一样在地上扭动，什么都做不了。江何深走到屋子后，看到被拖出来，惊魂未定的老人家，她被一个手下看着不敢动，但都听到了，眼神惶恐：“囡囡的先生，你……”江何深声线一如既往冷淡，不过语调缓了很多：“空难——您知道什么意思吗？就是飞机，坠毁了。您儿子参与了一起人为造成的空难，我大哥死在那场空难，我也差一点，我抓他是为了让他告诉我幕后主使。”

老人家头脑一片空白：“我知道空难是什么意思，会死很多人的，那你……你、你会杀了他吗？”

“我不会。”

江何深直白，“我会把他交给警察，他还曾两次企图杀我太太，警察一直在找他。”

“……我、我不知道他在做这些事，我问他在忙什么，他都不告诉我，我以为只是普通工作……”老人家双腿发软，跌坐在大石头上，喃喃自语，“他这是杀人啊……还杀了好多人……要被枪毙的吧？”

江何深只道：“他把您藏在这里，是怕查出他后，拿您当人质要挟他。”

老人家动了动嘴唇，不知道该说什么：“……”“您以前那些老邻居都住在凤头村，我让人在那里给您收拾一间屋子，您搬回去住。”

江何深转身走。老人家发怔了一会儿，然后对江何深的背影喊：“囡囡的先生，对、对不起啊，我养了这么一个儿子。”

江何深脚步一顿，继续往前走，上了车。夏特助将车开回城里。车子开上马路，从荒山野岭回到都市繁华，就好像从黑暗来到光明。这个世上每个人都为几两碎银而行色匆匆，活下去已经耗费全部力气，谁又会真的去关心这个世界背面是什么样？天色完全黑了，夏特助从后视镜里看后座的江何深，路灯从他冷峻的脸上扫过，他眉峰宛如化不开的北极冰川。“二少爷，我觉得林斌说的应该是真的，接下来我们是不是要查温董事长，找到那个黑匣子？”

江何深单手支着下巴，看着窗外流动的景色，静默不语。前方是红灯，夏特助放慢车速：“还是要查……温董事长和老爷的纠葛？”

他们在此之前，完全没有听过温董事长和江父有什么仇怨，但林斌在那种情况下说的话又不太可能会是假的，这里面应该真的有什么东西。江何深放下手，车窗玻璃映出他冷峻的下颚：“听他意思，他几乎没有跟温董事长直接接触过，一面之词而已，查可以，不要太大动作，免得打草惊蛇。”

夏特助一愣：“您觉得不是温董事长指使？”

“猜测而已。”

江何深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想太多了，可是查了这么多年，一直没什么太大的进展，可见对方是非常谨小慎微的人，突然跳出一个林斌，小喽啰，却就直接将幕后的主使告诉他，太顺利了，反而让他觉得可疑。黑匣子是宋清明交给林斌的，想到宋清明，江何深随口问：“宋家的婚礼办完了么？”

他当的“媒人”，“撮合”了宋薇和江一坤的婚事，后续没空关注，也不知道办没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