闹剧在温只颜的承诺里暂告一段落。但众人带着审视、好奇、八卦的目光,还是游走在时欢的身上,仿佛摇身一变成为江太太的她,就跟原来长得不一样了似的。时欢没有兴趣被人当成“珍稀动物”围观,跟江何深说自己累了要先回房,又对查理夫人和鸢也点了下头,然后就直接走了。“时欢你别走!”
全场唯独温诗梦还在发疯,想抓住时欢质问,但被温只颜拽住手臂。眼看着时欢离去,温诗梦抓狂——她不信!这不可能!绝对不可能!“胡说八道!胡说八道!他们怎么可能是夫妻?江先生,这一定不是真的对不对?妈,不是你说的吗?时欢欠江先生的钱,所以才成了江先生的情人,这些都是你们说的,为什么现在就变样了?你们给我把话说清楚!”
没人理她——谁想搭理一个说话不知轻重、做事毫无分寸、耍阴招、玩陷害,还已经得罪了青城陈家、晋城尉家、禹城江家,甚至被他们鹿城温家也当成弃子丢出来的人?陈家主对其他老总示意:“餐厅往这边走。下午的马球赛有史蒂夫和马丁这对老冤家,一定也很精彩,吃完我们一起去看看。”
老总们点头哈腰,互相谦让,说说笑笑着一起出了会客厅。最后会客厅里只剩下温家人,温只颜看到江何深从另一个方向离开,直接将温诗梦推向温沁:“小姨,你把她带回房看管起来,别再让她出来惹是生非,我回头再处理。”
然后追上江何深。“温只颜!你说清楚!那个婊子到底是谁?你别走!你……唔唔!”
温沁捂住她的嘴:“你别说了!”
但她现在的脑子也是一片混乱,也想不明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什么名正言顺?什么合法夫妻?小梦说,她从上次去禹城就知道他们是夫妻,那她为什么一直都不说?这些到底是怎么回事啊……温只颜追着江何深到了走廊。江何深拿着手机要打电话,她直接喊:“江总。”
江何深心下浮起一抹不耐,终于理解时欢为什么那么讨厌温家人了,真是没完没了。她转身:“温小姐有事?”
温只颜抿唇:“有些话我知道不应该我说,但是……”江何深没有表情:“既然知道不该说,那就不要说。”
“……”温只颜合紧后牙,“江总还是听一下吧,跟时欢有关的。”
跟时欢有关?江何深双手插在西裤的口袋里,和她之间有两米的距离,眸色寡淡,不置可否。温只颜舔了一下干燥的唇,声音低了一些:“时欢说出的话,我劝江总别太相信了。”
江何深轻微动了一下眉毛:“哦?”
“我们小时候在一起生活过一段时间,所以我知道,她是一个撒谎成性、谎话连篇的人,十句话里能有五句是真的就很难得了,江总虽然是她的枕边人,但她对你,不见得就很坦诚。”
江何深道:“温大小姐今天会跟我说这些话,我也很意外。”
温只颜不自觉地捏紧手指:“我跟江总是合作伙伴,某种意义上也是命运共同体,我不希望江总因为一些没必要的事情,影响到工作的状态,所以才好意地提醒江总。”
江何深没说信不信。“一开始我们都被她骗了,后来才知道她是那么会撒谎。十几岁,就能将一件事编得煞有其事,可能……”她微微一顿,再道,“是她在外面接触的人把她教坏了吧。”
江何深缓慢地重复:“外面接触的人?”
温只颜往前走了一步:“我相信以江总的敏锐,不可能完全没有察觉到时欢的过去……那个男人,我也见过一次,跟江总,长得很像。”
长得很像。江何深过了几秒,嘴角轻浮地一哂:“她是我的妻子,温小姐觉得,我不应该信她,而应该信你?”
温只颜抿紧嘴唇,重新退开距离:“江总不相信,那就当我今天什么都没说吧。我不耽误江总了。”
她转身将走。江何深整理着袖口,语调淡漠:“温大小姐刚才提到‘合作伙伴’。”
温只颜停住脚步,但没有转身,江何深的声线清冽,根本就是警告!“我对合作伙伴的要求不高,就是别自作聪明地把心眼耍到我的身上——温大小姐的祸水东引很成功,但,下不为例。”
“……”温只颜屏住呼吸,重新迈开脚步。江何深眉眼乌黑而寡淡,逐渐凝结上了一层凛冬的冰霜。……温只颜脸色微微泛白,步伐匆匆地穿过走廊,穿过马场,背离人群,越走越远,直到感觉呼吸不上来了,才渐渐慢下来,直到完全停住。她胸口起伏用力喘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连有熟人经过跟她打招呼,她都没有反应。好一会儿之后,她才动了,也才意识到,自己不知何时将手指捏得很紧很紧,紧到手心都有了深深的指甲痕。温只颜低头看着自己的手心,眼波颤动。她也没想到,没想到自己会做这种事。公开时欢和江何深的婚姻关系转移大家的主意,姑且可以说是为了保全温家的面子——总不能让温家的两个女儿都在这里颜面扫地,那么对江何深说时欢的坏话的意义是什么?没有。没有任何意义,就是单纯的损人不利己,就是单纯的,想挑拨离间,不想时欢好过。意识到这一点后,温只颜心底涌起一阵惶恐。她不知道自己是从什么时候起变成这样的人……那不是外人,那是她的阿稚姐啊,她不是一直很喜欢她吗?不是一直都盼她好吗?为什么现在想毁了她的也是自己呢?温只颜难以接受这样的自己,她是温家大小姐,她身份高贵,她品行兼优,她能力超群,她头戴着无数光环长大,接受最好的教育,她理应是一个很好的人。她以前最讨厌的就是温诗梦那种心机、诡计、伤害别人满足自己的人……可她现在,怎么也变成这样的人?温只颜全身冰冷。远处天空飞来一朵乌云,遮住了日头,阴影笼罩大地,也笼罩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