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天知道他毒舌。晚上空闲时,时欢还找了一把指甲钳,要帮江何深剪指甲,她帮他擦手的时候就注意到他的指甲长了。他的手指很好看,骨节分明,修长有力,难怪以前大家都以为他会当音乐家,他这样的手,拉大提琴多赏心悦目。时欢拿起他的手,江何深直接抽回去。时欢再次拿起来,江何深还想抽回去,不过这次被时欢抓紧了,她轻声道:“别动,会剪到你的肉。”
江何深沉气。她垂着眼皮,耐心又仔细地沿着他的手指,剪出一个半圆,又用指甲锉将尖锐的地方磨平,使得它摸起来舒适又无害,时欢很满意,对他邀功似的一笑。江何深却没有给她表情。时欢将他十个指甲都修好了,末了还用酒精棉片将指甲都擦拭一遍。江何深不耐烦,要抽走回手,但又被时欢握住。时欢的手反而一直是凉的,她抬头看着他,秋水剪影般的眼睛倒映他的脸——就是江何深的脸,没有别人。江何深下颚微微收紧。接着他就听到时欢低低地问:“二少爷,我们就不能,不这样吗?”
不要冷着她,不要不理她,不要夜不归宿,不要一副……不要她了的样子。江何深呼吸缓慢,靠坐在床头,过了一会儿,嘴角一泛:“可以。”
时欢看着他,他冷淡地勾唇,“回到十一年前,你在遇到江知祈之前先遇到我。”
时欢睫毛颤动:“……”江何深知道她在想什么,哂笑,“舍不得吧?”
看她,只是在一个虚无缥缈的设想里,她都舍不得没有遇到江知祈。“不能不这样吗”,那他们还能怎么样?是要他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现继续纵容她把他当成代替品,还是她能承诺她会忘记江知祈?都不可能。这就是死结。时欢脸色苍白,蠕动着嘴唇,声音低得像蚊吟:“……可你们本来就是一个人。”
江何深愣了一下,自然是以为她这话的意思就是把他当成江知祈的影子,气到极致,反而是笑起来:“我看你是疯了。”
……咚咚。电脑的背面被人敲了两下。时欢抬起头,工位对面的Eileen皱眉:“喊了你好几声你都没回我。把文件给我。”
“……好。”
时欢拿起桌角的文件给她。Eileen翻开一看,货不对板,无语道:“我要的是辛普莎那份。”
时欢茫然着,Eileen又重复了一遍,她才听懂,连忙翻找桌角那叠文件,找到她要的那一份:“不好意思,拿错了。”
EIleen打量着她,时欢化了淡妆,看不出脸色怎么样,但她一整个上午都不在状态,眼里也没有光,分明是有事:“你没睡好?工作太多了?”
时欢还没说话,旁边的同事就阴阳怪气道:“怎么会呢?Aurora可是高材生,这点工作对她来说轻轻松松,是吧Aurora?”
时欢心烦意乱,无心搭理,头也不抬道:“你也是高材生,能进恒安翻译部的都是人中龙凤,你可以来做我的工作,就知道多不多。”
同事没讨到好,轻切了一声转回去。时欢找出清凉油,涂了一下太阳穴,刺激自己重新集中精神工作。今天江何深还在家里休养,但他让夏特助把她赶走,不想看到她,时欢才只能回到公司上班。她从肺腔里吐出一口浊气,终于找回一点状态开始工作,但也没能专注多久,内线电话就响了。是一楼前台打来:“Aurora,楼下有人找,你要不要下来看看?”
找她?时欢疑惑:“是什么人呢?”
前台小姐说:“是两个男人,一个年轻一个中年,年轻的那个说他叫温理。”
温理?!时欢都没想到他会来找她。温理是温家人,也是温诗梦被害案里,负责为她做笔录的小警官,他们两次接触都很不太愉快。但自从他们离开青城,警局就没有再联系过他们,时欢还以为这件事已经跟他们没有关系。可他现在却找上门……时欢立刻起身出了翻译部,下到一楼,然后就看到温理和老警官。他们没有穿警服,打扮低调日常,所以也没有太引起别人的注意。时欢心情本来就没多好,看到温家人更是多云转阴,开口就不客气:“怎么又是你?你来公司找我干什么?”
温理双手插兜,左右看了看:“你确定我们要在这里说话?”
大堂人来人往,说话不方便,可时欢又不打算跟他“叙旧”,所以面无表情:“难道我已经被锁定成嫌疑人了?你要抓我有逮捕令吗?”
温理没太好气:“这位小姐,说话客气点,我们没穿着警服来,已经很照顾你的感受了,还是说你更期待我们当众表明身份,让你的同事们知道你跟凶杀案有关?”
时欢不吃这一套:“你威胁我?现在警察的审讯手段已经变成威胁了吗?”
温理吸了口气:“嘿,你能不能给我好好说话,你……哎!”
老警官直接给了他一个暴栗,温理捂着被敲疼的脑袋:“师父!”
老警官油滑得多,对时欢笑眯眯道:“江太太,小孩子年轻气盛,你别介意。其实是这样的,我们今天来,是想再向你了解一些温诗梦的事,你找个方便说话的地方,我们聊聊。”
时欢看到一个翻译部的同事从他们身边经过,还暗中回头打量他们,不知道有没有听到什么?时欢抿唇,走向会客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