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完食,楚瓷就买了一大杯冰镇酸梅汤,重新回到小吃街,继续扫荡前行。直到她的肚子里填满了肉、串、水果、冰淇淋和饮料,她才心满意足地拍着鼓鼓的肚子,打个倍儿爽的饱嗝。这时,她才想到,该去看电影了。这是她今天最期待的事情啦。“朗少,我们去看电影吧!”
她兴奋地看着贺梓朗。可是贺梓朗却捂着肚子,脸色惨绿:“洗手间在哪儿!”
他那无比娇惯的胃,根本承受不住楚瓷塞进他嘴里的那些小吃所带的细菌,在厕所里蹲得腿都麻了。楚瓷担心地站在男厕所门口等着,害得过往的男人都以为她是偷窥狂。看着贺梓朗扶着墙走出厕所,脸色惨白的样子,楚瓷赶紧扶住了他,哪儿还敢让他带自己去看电影?“朗少……你没事吧?是不是吃坏东西了啊……真奇怪,你吃的我都吃了,怎么我没事呢?”
贺梓朗抬头瞪了她一眼,捂着肚子:“你的胃是铁打的!”
楚瓷笑了:“有可能。你先在步行街口的椅子上休息一会儿,我去前面的药店给你买药哈,不赶紧吃药,你就不能陪我看电影了……”贺梓朗听了,只能默默地泪往心里流。他都这样了,她居然还要看电影……可他并不放心她自己行动,抓住楚瓷的手:“死丫头,我用不着吃药,你休想离开我的视线。”
楚瓷莫名其妙:“我又不会跑……”她当然不知道,楚家现在动用了多少私家侦探在寻找她的行踪。这些情况,贺梓朗一直在关注着,如果不是她一直在贺家藏着,早就被找到了。他今天带她出来已经有一点冒险,所以更不能让她独自行动。“过来,坐在我身边。”
贺梓朗怎么也不放手。楚瓷看着他,就像看着个生病哭闹的小朋友,笑了笑,顺从地坐在他身旁。贺梓朗一把搂住她的肩膀,在她耳边低声说:“不如你叫声哥哥来听听,说不定我就好了。”
他的呼吸吹拂着楚瓷的耳朵,痒得她直缩脖子。她抬头看着他,看他穿着平时他根本不会穿的服饰,背着学生党才背的双肩包,嘴角还有陪她一起吃的烤串佐料和芝麻,可是脸色却那么惨白,她忽然一阵感动。她用手轻轻擦掉了他嘴角的那一粒芝麻,呆呆看着他俊美的脸庞。“我没想到,你真的会陪我做这些事……”她明明是高兴的,可是心里却有点惆怅,不禁低下头去。“其实游乐场我也不经常去,我在养母家寄养长大,她家也不是很有钱,大多数时候我都是和小姐妹站在外面看别人玩。长大了以后,凌度哥哥当兵前带我来过两次,然后就是靠自己假期发传单赚的零用钱来玩一两样……朗少,你今天圆了我的一个梦,我真的很高兴!”
贺梓朗的眉头微微皱起来。他来之前还在心里嘲笑,她喜欢的都是平民化又白痴的事情,哪想得到,她的童年竟然那么拮据,连这种平民化的乐趣都是一种奢侈。他忽然好心疼,忍不住把她搂得更紧:“这个梦还不完整,不是还差个看电影、吃烤鸡翅和炸薯条吗?”
感受着他的紧拥,楚瓷竟有点泪眼朦胧。“不去啦,你都吃坏肚子了,还是赶快吃点药休息的好……电影什么时候都能看嘛。”
贺梓朗摸了摸她的头:“这可是你自己说的,看来我已经完成了今天的挑战,你该兑奖了吧。”
楚瓷知道,他说的是让她叫他一声“哥哥”。她点了点头:“可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呢。”
说到这里,贺梓朗的心忽然有些沉重。她一直以为他姓朗,叫他朗少。他也一直隐瞒着自己真实的姓名,而且交代郑秘书和金管家他们,不必告诉楚瓷。这都是因为,他想把她留下。一来,他要收购楚家的至臻科技;二来,他不想让她知道,他们之间已有婚约,免得有什么麻烦。可他没料到,和她之间的关系会演变到现在这个地步。她喜欢上了他,而他,就算是不愿承认,甚至逃避着,所做所为却已经出卖了他。如果一个冷酷无情的成熟男人,愿意为了一个女孩子,做出今天这样的种种事情,那一定不仅仅是因为想让她叫声哥哥而已……如果,他现在告诉她,我就是你的未婚夫贺梓朗。她会怎么样?如果,他又告诉她,我根本没打算娶你,只是拖延时间,准备收购你父亲的公司而已。她又会怎么样?说不说他的名字,这就像一场豪赌。也许,她对他的感情足以让她不在乎他令楚家破产、而留在她身边;也许,她明白自己被利用之后,深深被他伤害,离开他、回到楚家。贺梓朗犹豫着,不知道该不该说出自己的真实身份。他有多犹豫,就有多害怕。他不敢相信,自己居然这么怕输了这个赌局。他看着楚瓷期待他说出名字的眼神,嘴里发苦:“楚瓷,如果……以后我做出有损你……或者你亲人利益的事,你能否原谅我?”
楚瓷忽然听见这么一个问题,当然有点反应不过来。她无限天真地瞪着大眼睛,有些不安地慢慢拉住了贺梓朗的手,轻轻晃了晃:“朗少,你别吓唬我,你能做什么伤害我和我亲人的事情啊……是不是?”
她心里很害怕,是因为她知道朗少有那样的能力,这样的问题搞不好不是随便说说的。贺梓朗深深吸了口气:“如果我可能会伤害你,你能不能答应我,给我机会、让我弥补?”
看他还是一副严肃的神情,楚瓷急得扁了嘴。她不怕自己受到什么伤害,但是如果因为她惹朗少讨厌,而令亲朋无辜被连累,那绝不是她愿意看到的事。郝清阿姨养大了她,凌度哥哥和凌家两夫妻对她关怀备至,就算是抛弃她十七年的楚家也总算是供养了她十七年来的生活,她身为私生女一直满怀着愧疚之心。她已经欠他们够多,如果因为自己的愚蠢连累他们,她真是一辈子都还不清人情债。“朗少,你别吓唬我,是不是我惹你讨厌了?那你可以打我骂我,哪怕一分钱薪水都不给我都可以……只要罚我一个人就行……那样我绝不会生你的气的!”
贺梓朗见她宁可让他伤害她,都不想让他去伤害她的亲人们,他心里忽然生出了一个可怕的念头。停止对至臻科技的收购。但这个收购案是他提出的,经过最高股东大会的研究之后,已经秘密执行了近一个月,很快就会成功。帝煌集团为此,投入大量流动资金,以及人力资源和时间。假如他亲自来终止这个收购案,一定会在集团高层引发一场很大的风波,甚至动摇他CEO的地位……帝煌不是一个小型的家族企业,而是一个跨国集团。一个决策,关系到所有持有帝煌股份的人的利益。他怎能为了楚瓷,擅自作出这种形同自杀的决定。可是,他该怎么办?这时,手机铃声响起来,是郑秘书的电话。贺梓朗看了一眼满脸忧色的楚瓷,轻轻拍了拍她的手,然后接起了电话。郑秘书沉重的声音在贺梓朗耳边响起:“朗少,关于至臻科技的收购,出现了一点问题。”
贺梓朗听出了郑秘书话里的提醒意味,那是要他有个心理准备。“嗯,你说。”
“厉氏集团加入了收购至臻科技的竞争,昨天到今天,厉泽钊正在全力增持至臻科技的股份……”厉氏集团!厉泽钊!贺梓朗咬着牙,挂掉了电话。这世界上没有天生的朋友,却有天生的敌人。而贺氏与厉氏这两个世家的交战,可以追溯到清末民初。那时候,厉氏的当家厉震霆是人人都忌惮的赌王,而贺氏企业的创始人贺达夫是翻云覆雨的民族资本家。两家一黑一白,抗衡至今。到了厉泽钊的父亲厉克森这一代,已经彻底洗白,转向正当商业。厉泽钊和贺梓朗年龄相近,生来就继承着两家百年的宿怨,从上学开始,就成为了对手,直到如今。帝煌集团对至臻科技的收购一直秘密进行,没想到这件事会让厉泽钊发觉。商业间谍无处不在,消息泄露,这并不值得贺梓朗发怒。他现在恼恨的是,如果有人竞争收购,他就算能顶住压力终止对至臻科技的收购,也改变不了至臻科技易主的命运,因为那就等于将其拱手让给厉氏集团。楚瓷见贺梓朗接了电话忽然暴怒,捏着电话的手骨节都咯咯作响,她惊怕极了。“朗少,你怎么了……”贺梓朗看着楚瓷,脑子里一团乱。他为什么要把她从靖安医院带回家,为什么会这样莫名其妙喜欢了她。如果不是这样,他现在就可以什么都不管,放手和厉泽钊一战,夺得至臻科技。感情,总是会让事情变得如此复杂。他痛恨自己动了心,更痛恨自己现在的无能为力。贺梓朗,你的脑子哪儿去了!以前无论遇到多复杂的问题,你很快就能想到解决的办法,现在居然束手无策?难道你永远都保护不了一个你喜欢的女人吗!他一把摔了电话,站起身来,将双肩包丢给楚瓷:“呆在这儿,我想自己走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