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觉得他根本不了解她,或者说,发现他竟然也这么天真。“我怎么可能真心促成你和楚瓷呢?自从爸爸让你接任CEO,我的权力就被他和他的老部下,刻意地架空,我还不懂他什么用意?他从来就防范着我,不论是对继承权还是家产方面,他都很介意,这些东西落入外人手里。就算我姓贺,我的丈夫总不可能姓贺。所以他上次当着家里人和楚家人的面,让孩子入贺家的户口,在他看来,那是一种恩赐。”
说到这里,她忿忿不平。“为什么我不是他们亲生的女儿,如果是,他就不会这样防范我!可是我叫了他们快三十年的爸妈,孝顺了他们三十年……三十年啊,都换不来真正的亲情吗!他们既然不给,我只要自己拿了。”
贺梓朗听了,忽然笑了一下。神情充满了失望,看透,鄙夷……“怪不得,你一开始不知道楚瓷就是我的未婚妻楚少妍,促成我们是为了让我悔婚,和爸爸翻脸;后来知道楚瓷身份、发现我爱上了她,你就开始嫉妒,绑架她,用两千万诱惑她出国离开我;此计不成,你还可以嫁祸给当时最有嫌疑的唐微微。”
一个答案,一经揭开,很多事情也就很容易想通了。“接下来是陷害楚瓷去私人诊所做孕检、药流的事,凌度查到了柳护士,你不惜收买黑道杀了他,也不敢暴露自己,因为你知道,一旦你的事情败露,就不止是一桩案子,而会牵扯出很多!”
贺子晴静静听贺梓朗推断,她的嘴角一挑,一丝凉薄笑意,泛起在她红艳的唇角。“人……真的是不能犯错,错一次,就回不到当初了……你猜的不错,除了故意透露给楚瓷,你就是她的未婚夫,把她吓跑,你说的这两件事也都是我让龙震去做的。我之所以对楚瓷那么好,不过是为了让她完全信任我。”
贺梓朗恍然,他现在看着自己曾经当做天使一般的姐姐,不知道该为了失去她而哭,还是因为看清了她而笑:“楚瓷去梅西坞前一天,她回老宅吃饭,是你打听到她第二天的行程的。绑架江玉燕、引开凌度、买凶截杀她,这也是是做的了?”
贺子晴深深吸了一口气:“原来我做了那么多事吗?你不一一说出来,我自己都记不得那么清楚……不错,是我。既然已经取消了婚约,我不想看到她再回到你身边,那天,你罚她捡纸飞机,我看得出来,你对她根本放不下!那个蠢丫头以为你是讨厌她,可是我知道,那是你爱她,不愿意放手,哪怕惹她生气,也想看见她、接触到她……我知道,只有她也死了,我才能不必受这种折磨!”
“你!”
贺梓朗听到这里,几乎控制不住,扬起了手,却始终都打不下去这一巴掌。“怎么,下不了手吗?你再恨我,可是心里还是把我当你的亲姐姐,是不是?哪怕我做了那么多的坏事,你知道我是爱你的,所以你也知道,不是因为我爱你,我不会变成现在这个疯狂的样子,我本该很幸福……”贺子晴太了解贺梓朗,她知道,就算自己的罪行败露,他也不会因为复仇而痛快。他不是不爱她的,只是他对她的爱,只是姐弟之情。正因为是姐弟之情,眼看着她走向绝境,他于心不忍,甚至会自责,自己为什么没有及早发现她这些异状,也许阻止还来得及。她得意地笑着,抬起手,握住了贺梓朗的手:“阿朗,如果生命可以重来一次,我多希望我能像别的女孩一样,在情窦初开的时候才遇到你,认识你,爱上你……那样,即使我得不到,也不会如此不甘心……可是……不可能了……”贺梓朗厌恶地抽回了手,转过身,不肯再看贺子晴。“警察很快就来了,我要问的问题,其实本不必亲自来问。我只是不相信,你会是这样毒辣阴险的人!”
“现在你确认了,也信了吧。呵呵……只怪我,不甘心失去你,失去我本来拥有的贺家大小姐的权力和地位,我才开始争夺……你不在乎失去CEO的职位,甚至不在乎失去贺家的继承权,也要楚瓷。那么我为什么不争取自己上位呢?我不能人财两空,不是吗?”
贺子晴痴痴看着贺梓朗的背影,轻轻抚摸着肚子里的孩子:“这孩子,本来也在我的计划中,我只要不结婚,这孩子就始终会跟我姓,姓贺。只要你离开帝煌,我就有把握,凭借这个姓贺的孩子,得到继承权。”
“丧心病狂……”贺梓朗听得寒心,已经不想再听下去。“是啊,我是丧心病狂,就算是怀个孕,我都要让这件事有利用价值。”
贺子晴笑得残酷,但是眼角却有泪光。她看着窗外,一片繁花丛中的工人宿舍楼,眼神中还是浮现出一丝柔情。“你不是问我,是如何收买龙震的吗?哈哈……”她的声音,连她自己都分不清是哭还是笑:“那是因为这个孩子是龙震的呀!”
贺梓朗难以置信地看着她,这个荒唐的理由,他或许早该想到了!只是,他无法想想,那个高贵雍容、温婉贤德的姐姐,居然会用美色去诱惑龙震,让他一次次违背良知和信义做尽了伤天害理的事情。她利用了她的男人,利用了她的孩子,利用了所有人对她的喜欢和信任,到头来,一切美好的表象,都不过是一张画皮,藏着的,是已经千疮百孔、腐烂生虫的恶魔身躯……贺梓朗已经连看也不忍再看她一眼。他那个好姐姐早就已经死了!他一句都没有再多说,转身就走。就在他打开门的时候,忽然听见一种弓弦弹动、利器破风的声音……他的瞳孔猛地收缩了一下,仰头一看,门的上面竟然在他进来之前就摆了一个麻醉枪。那是他的麻醉枪,本该在他书房里放着的。一根丝线,固定在适当的位置,只要这个门一打开,麻醉弹就会打出来,而它对着的位置,正好是……此刻贺子晴站着的地方!贺梓朗头脑一懵,回身时,贺子晴身上的睡袍坠地,心口,白皙的肌肤上,已经慢慢晕开了一朵娇艳无比的血色花朵……“姐!”
他一步跨过去,接住了摇摇欲坠的贺子晴。贺子晴却满足地笑着,伸手轻轻摸着贺梓朗的脸,两行珠泪,顺着鬓角滑落。“朗……你终于肯抱我,再叫我一声姐姐了……我知道,现在你眼里的我,是那么可怕那么不堪,我不在乎……我只要你记住,我……深爱过你……”“别说话……我马上叫医生来!”
贺梓朗此刻已经心痛得要疯掉,他不要这样的结局,他不要看着他最爱的姐姐在他怀里死去!“没用的……麻醉剂的数量……是你平时用的三倍……”贺子晴的眼神已经逐渐涣散,可是她的手却紧紧环着贺梓朗的脖子:“数到十……你再放手……好吗……”贺梓朗听了,哽咽着点了点头。“十、九、八、七……”儿时玩游戏的时候,常常会“数到十”,在这倒数十秒的时间里,往昔的情景一幕幕浮现,仿佛想着过去,怀里这个女人,就不再是刚才那个恶魔,不过是一个温和宽厚的姐姐。十秒未到,贺子晴的手就忽然重重坠了下来,落在地上……在她临死之前,她用尽一切去爱的男人,终究还是紧紧抱着她,不曾放手过……半年后……意大利,佛罗伦萨,欧拉菲亚珠宝设计学院。“喂!我说楚瓷同学,你今天真的不要跟我约会吗?这里就我们两个华人同胞,大过年的,你真的不要和我一起过?难道你找到意大利男朋友了?”
通往学院门口的道路上,一个身穿深蓝色学院风短外套、红色短裙,长发飘飘的女孩子抱着一叠自己的设计稿快步走着。后面,一个古铜色肌肤的男人追着她,满脸不甘心的表情。“你才找了个意大利男朋友!你全家都找意大利男朋友!”
女孩转过身,没好气地啐了一口。“矮油,我还以为追你的外籍猛男那么多,所以你才不理我呢。”
古铜帅哥嬉皮笑脸地说道。女孩忍不住笑了一下,这一笑,娇媚可人,让古铜帅哥看直了眼睛。“外籍猛男好吗?那你怎么不选一个呢?晚上抱着睡一定很像大猩猩公仔,那么多体毛!”
“我去!丫头,你现在可是越来越污了!我可是直男!还有,我不喜欢体毛太重的动物,我就喜欢冰肌如雪、吹弹可破的你!”
“好吧,我第一百零八次郑重的拒绝被你喜欢!”
女孩白了古铜帅哥一眼,转身继续走。“我哪里不好!你说过怕一个人出国,怕一个人上课,所以我这一年可是什么都没做,专心陪你上课啊!我的痴情都感动天了,你怎么还不感动?”
“我说厉泽钊,就你那个成绩和设计水准,我都不好意思说我们是一国的好吗?麻烦你行行好,下学期千万不要再来陪我了,回去我一定送你一份大礼谢谢你的好心。”
女孩就是楚瓷,而那个古铜色肌肤的帅气男生,当然就是阴魂不散的厉泽钊。自从贺子晴和龙震自杀之后,警方介入调查,而且翻出了五年前岑宝儿游艇上被杀害的旧案。尽管各方都将保密措施做的很到位,可是还是免不了被一些多事的媒体猜测。楚瓷第二天就按照原计划出国,这一离开,就是半年。眼看今天就是国内举国同庆的除夕夜,楚瓷却拒绝了厉泽钊陪她守岁的提议。厉泽钊不依了:“我什么都不要,我只要你!”
楚瓷一巴掌拍在自己的脑门上,无奈至极:“天啊!愚公都没你这么锲而不舍,你不要看我孤身在国外就欺负我,我可是有主的人……”“哦?你的主在哪?在天上吗?放着眼前的帅哥你不要,偏偏要去想一个远在天边、时差不一样,打电话都没时间的家伙,现实吗?”
话刚说到这里,忽然觉得天上狂风大作。一时间,飞沙走石,差点把他们俩手里的设计稿给吹飞。好不容易睁开了眼睛,只见眼前的天空被巨大的阴影笼罩着,巨大的轰鸣声同时传入了耳朵,震耳欲聋。厉泽钊急忙脱下外套,直接遮挡在楚瓷的头顶,几乎把她兜头兜面包了个严实。“见鬼了!这儿怎么会有直升机!”
他眯着眼睛,费力地抬头,一头细心打理的发型已经成了一边倒,狼狈至极。好在楚瓷在他衣服的保护下,总算不至于花容失色。学院的草坪并没有多大,但是停下一架直升飞机还是没有问题的。只是,令楚瓷和厉泽钊觉得奇怪的是,谁会这么高调,乘直升飞机来珠宝学院,难道是学校的重要人物?楚瓷被捂得有点气闷,一只手抱紧了自己的设计稿,一只手推开厉泽钊的衣服,想先睹为快。这时,她抬起头,看着那直升机慢慢落下来,螺旋桨的风把她那一头如丝如瀑的秀发吹得飞扬而起。有此佳人,临风而立,衣袂翩然,容颜绝美……就在直升机刚刚挺稳的那一刻,螺旋桨也缓缓停止旋转,机舱门打开,一个高大俊朗的男子,从机舱里走了下来。看到他的那一刻,楚瓷瞪大了眼睛,有点不敢相信。一颗心,刚才还是静若止水,此刻竟被那熟悉的身姿掀起了万丈波澜,心脏几乎要从喉咙里跳出来!那个男人,带着邪魅自信的微笑,在周遭所有人的围观中,大步走向她。半年了,这半年来,他忙,她也忙,时差的关系,令他们几乎没有什么时间交流。远隔千山万水,虽然不能触及对方,但偶尔视频一次,楚瓷就已经很满足。就这样,她将自己所有的精力都投入到学习中,她的成绩遥遥领先,设计风格也因为糅合了国际主流和中国风,而独树一帜,已经初初显露出大师级的水准。半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思念,却是如影随形,仿佛一呼一吸都和他一起。充实的生活,让楚瓷没有感觉到多么刻骨的相思,可是在看到他的这一刻,她忽然感觉到,这半年来他的影子始终都在她的心里,她的心是那么渴望他,无论夜晚还是白天,无论醒着还是睡着。她努力着,只是为了完成当初的理想。让自己变得耀眼灿烂,可以和他比肩而立,携手白头。望着走下直升机的贺梓朗,楚瓷的脸上慢慢露出温柔的笑意。她忍不住也迈出了脚步,就像被他吸引的一块小小磁石,情不自禁。厉泽钊看着两人四目相对,那其中的柔情蜜意简直要酸死旁人,就气不打一处来。他气鼓鼓地拉住了楚瓷的手:“小瓷,你真的就这么无视我吗?为什么,贺梓朗一个笑容,就能让你跑到他身边去,而我,我陪着你、等着你,这么久了,你一点都不心软呢?”
楚瓷看了他一眼,笑了笑,却什么都没有说。因为她知道,有人会替她回答这个问题。一只大手“啪”地一掌按在厉泽钊的脑门上,用力一推,他冷不防被推得后退一步,不觉放开了楚瓷的手。接着,那只大手自然而然地抓住了楚瓷细细的手腕,扬起来,像是炫耀一般,笑看厉泽钊:“因为她早就被我锁住了,这辈子,下辈子,生生世世,她都看不见别的男人!”
那鸽子蛋一样大小的粉钻戒指,从她甘心情愿戴上的那一刻,就已经将她的心,完完全全、牢牢锁在和贺梓朗的掌心。楚瓷望着贺梓朗,这个她朝思暮想、努力变得优秀去追逐他步伐的男人,现在她真的感到,自己和他的距离是那么的贴近,再也不必抬起头仰望他。“小丫头,竟然又长高了不少呢!”
贺梓朗伸出双臂,无限柔情地将她抱紧。他那熟悉的气息,那坚实的臂弯,那温暖的怀抱,无数次夜晚,让楚瓷想念得失眠。此刻,这么真实地将她围住,她已经沉醉不知归路。闭上了眼睛,她轻轻依偎在他怀里:“朗哥哥,我好想我们的家……”他们的家,尽管那里有些让人沉重的事情发生过,但是她所记住的,却始终都只有她浑然不知地掉入他圈套之后,每一天、每一分、每一秒,爱他与被爱的幸福……她想家,就是想他。贺梓朗的心都被她这样小鸟依人的样子暖化了,他在她的额头轻吻一下:“那还等什么呢?回家!”
“回家?我明天还有课呢!再说,我可不想大年夜在私人飞机上过啊……”贺梓朗抬手轻轻刮了一下楚瓷的鼻子:“我已经直接跟校方帮你申请了婚假一个月……”“婚假?”
楚瓷眨了眨眼睛……这意思,国内正有一个婚礼在等着她?一想到这个,她竟然一下就脸红了。这娇羞的样子,让贺梓朗心痒难抑,几乎想立刻看到她洞房花烛夜的时候,会是怎么一种销魂迷人的小模样……“喂!贺梓朗,你这是抢婚啊!我的追求这才刚刚有点眉目,你个土匪!”
厉泽钊一听,都请了婚假,那肯定是贺梓朗在国内准备好了婚礼,只等新娘楚瓷就位了呀!他可不能让这种事情发生!他急忙上前,哭丧着脸抓住楚瓷的手不放:“楚瓷,贺梓朗就是个瘟神啊,你和他在一起遇到那么多危险和麻烦,还不清醒吗?我都算过了,你跟我的八字特别登对,你千万不要感情用事错过大好姻缘、嫁给这个家伙!”
楚瓷见厉泽钊这样小孩子气,忍不住笑了。贺梓朗却只当没听见厉泽钊这种诽谤的言语,当即一把将自己的女人横抱而起,转身就走。“这样把老婆抱上床,算是土匪吗!”
他笑着问楚瓷。楚瓷掩口一笑:“不啊,这叫酷霸拽狂傲!我喜欢!”
说完,她脑袋一偏,安安稳稳枕在贺梓朗的肩头,任由他在这种万人瞩目艳羡的情况下,把自己的新娘抢走。厉泽钊呆呆站在原地,几乎要哭出来。“小瓷啊,你这个女人好狠的心呐!”
话音未落,他的手机就响了起来。拿出来一看,是个视频电话。他接了起来,神情还是很悲伤:“喂!干嘛呀!烦人精!”
画面上,出现了童馨调皮又邪恶的笑容:“唉……据我所知,此时此刻,我姐夫应该已经去接小瓷了吧?我现在正忙着帮手布置新房呢,你要是回来,还来得及做我的男伴哦!”
“我、不、回、去!”
厉泽钊气得脸色发青,一字一顿大吼,吓得旁边想靠近他搭讪的外国美女都站住了脚步,观望着这个有点抓狂的男人。童馨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你该不会忘了,你可是答应过我,跟我约会一次的哟。你发过誓,你若食言,菊花必残!”
听见这句话,厉泽钊更是气得鼻子冒烟。他眼睁睁被贺梓朗“横抱”夺爱,还没有平复伤心,又被童馨那个小丫头逼着约会。老天啊,难道全世界都看不出他的肝肠寸断吗?这时,有人靠近了他,无比温柔地拍拍他的肩膀:“嘿,兄弟,没什么好难过的,你要相信,一定会有人爱你的……”厉泽钊一听这声音,简直浑身鸡皮疙瘩掉了一地。回过头,他打量着跟他说话的人。一个男人。还是一个黑人。最关键的,还是一个娘娘腔的黑人男人!你若食言,菊花必残……“我勒个去!”
厉泽钊猛地跳了起来,拔腿就跑:“烦人精,你等着我!我马上回来给你约会!”
童馨笑了,那个黑人男人,站在厉泽钊身后,也笑了。“要搭顺风机吗?”
贺梓朗从直升机里探出头来,阴险无比地看着厉泽钊。厉泽钊哭笑不得,可是现在,尊严第二,菊花第一啊!“要,必须要!”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