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紫色的血液四散开来。 一株原本盛放着的黄色小花被血液侵蚀,迅速枯萎发黑,花瓣随风飘落。 栾少待诸葛惊涛等人离去后,仍想着用剑朝沈梦的身子戳几个窟窿,却看见吴德旺的毒血四处蔓延,草木皆枯,害怕沾染到自己身上,这才作罢。 他朝沈梦与东方树倒地方向啐了一口,与陈七重返木屋,去等候冥王出墓。 沈梦侧卧地上,经过东方树的一撞,哑穴已经解开,身子却仍是动弹不了。 她哭着对已经成为血人的东方树说道: “你为什么那么傻,为什么要这样做?你可知道,你死了我也会很伤心啊。”
东方树双目已盲,听到了沈梦的声音,猛地抬头。 “啊不……,沈梦姑娘,是我对不起你……。”
“我内心十分自责,因为那晚,你一直呼喊着李世的名字,我明明知道那不是梦的,明明知道你把我当做了……,却还是……。”
东方树说到此处,气若游丝,显得十分痛苦。 沈梦拼命摇头。 “不要说了,你什么也不要说了……。”
“我不怪你,我真的一点都不怪你了,要怪只能怪我自己。”
她见东方树身上流出来的血水逐渐变黑,显然中毒已深,更是声泪俱下: “东方将军,你几次救我,奋不顾身,你的恩情,我今生今世都无以为报……。”
东方树皱了皱眉,嘴唇发抖,神情更加痛苦。 “我死了不要紧,可惜这次仍是没能救出沈梦姑娘,是我连累了你,让你也中了毒血,我真没用……。”
沈梦再次摇头,眼泪不争气地有如泉涌。 “东方将军可别这么说,这也许就是我的命。我刚刚才知道,原来李世都头还活着,可是我……,我却再也无法见到他了……。”
东方树听到沈梦在生命的最后关头,仍是惦记着沈梦,心口一阵剧痛, 他咬了咬牙,伸出了仅剩的一只右手,吃力地向沈梦身上点去。 东方树在双目不见光明的情况下,听声辨位,认穴也是奇准。 那是他最后的一丝力气,终于为沈梦解开了穴道。 东方树做完最后这个动作后,仰天平躺,再也无法言语,手指慢慢垂落地下。 “师父曾经说我,命里多桀,既然练就了一身本事,就要尽早报效朝廷,成就大义。”
“然而我壮志未酬,虎落平川,还连累佳人受苦,算什么英雄好汉?”
“唉,沈梦姑娘,我不该冒犯了你的清白。如果今生你我没有相遇,该有多好;如果我们还有来生,我愿永远伴你左右,再续前缘。”
东方树面上皮肤渐渐变黑,停止了呼吸,断气时眼角闪落一滴泪珠。 也许他唯一的遗憾,是不能继续照顾沈梦;也许他真正的痛苦,是沈梦心中至始至终都未曾有他。 东方树临死时,道不出伤心语,流不尽悲悯泪,恨悠悠,不休。 京城兵部尚书府内,黄伟鸿见到天上一颗将星陨落,心中大惊: “难道前方战事受挫,费允年将军已经殒命?”
他向九把刀问道: “各路大军都聚集齐了吗?我估计匈奴大军转瞬便要攻至京城,一场大战,迫在眉睫。”
九把刀拱手道: “回禀大人,各路人马,仍需十日,方可聚齐。”
黄伟鸿面色不悦。 “还需十日?唉……,就要看匈奴的军队,推进有没有那么迅速了。”
他仰天长叹,似乎命运已经不在自己手中。 沈梦双手,渐渐恢复了知觉,她起身跪在东方树身前,摇晃着他的身体,对他大叫道: “东方将军,你醒醒啊,你千万不要放弃,不要将梦儿一个人留下……。”
天地血染,风木含悲。 任凭沈梦如何呼唤,东方树都再也未能醒来。 沈梦无力回天,这才相信,东方树是真的先走一步了……。 她吃力地抱起东方树的身体,将他的头揽在自己怀中,泪如雨下。 “都是梦儿不好,刺杀匈奴单于是梦儿的主意,失手被擒也是因为梦儿,是梦儿连累了东方将军。”
沈梦全然不顾,东方树身上的血污染红了她的衣衫,轻轻抚摸着东方树满是伤口的面庞,泣不成声。 “梦儿不怪东方将军,梦儿早就原谅你了,可为何老天爷仍是不给我们一条活路?”
沈梦知道自己也中了毒血,迟早和东方树一起共赴黄泉,心中更是万分悲戚。 “梦儿还没有见到李世哥哥,就真的要这样走了吗?”
沈梦抬头望天,泪滴千行: “老天爷,你真是太狠毒了,是梦儿前世造孽?误了今生?还是你故意为恶,责罚梦儿?你既然不给梦儿留条活路,却为何又要让梦儿在临死时,得知李世哥哥尚且活着,徒增伤悲?”
沈梦因为本身具有御毒体质,再加上东方树替她挡下了大部分的毒血,幽冥血毒还没有发作得那么快。 她哭了一会儿,感觉到东方树的身体逐渐变冷,便将他轻轻放下。 沈梦掏出寒光匕首,青丝飞扬,在东方树的遗体边上,挖了一个大坑,寻到一块石头,为他刻了一座墓碑。 一缕叶落秋风残,几朵花黄葬故人。 沈梦脸上泪痕犹在,跪在东方树的坟前,拜了几拜: “东方将军,这是梦儿唯一能为你做的事了,你对梦儿的情意,梦儿只有来世再报了,希望你一路走好。”
她想到自己说不定很快也要步入东方树后尘,到那时还无人能为自己立坟,苦笑了一下。 “如果这就是梦儿的命,梦儿也认了。”
拜完,她站起身来,朝前路走去。 “李世哥哥,你在哪儿?梦儿真希望还能再见你最后一面,哪怕只有一面,哪怕只有一小会儿,梦儿也就心满意足了……。”
她只走了一小段路,便觉得头晕脑胀,胸口烦闷,只好手扶一块大石,慢慢坐下。 “轰隆隆”。 秦岭山头,再次地动山摇。 沈梦抓住石边树枝,极目远眺,望断天涯。 先前她在黄河对面见到的那一束白光,再次闪现。 这一道白光,离她如此之近,似乎将她周身包裹得严严实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