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名妓，却从不染指节度使府大小事务，一切置身事外，静心一片。节度使夫人和临乱，她们两人似乎早已有默契，都给足了对方面子，可以说不是姐妹却胜似姐妹。日子就这么一天天过去了，月圆月缺，又是十五的日子了，临乱打扮漂亮，乘坐马车到节度使府，见见节度使夫人，虽说寒暄的话语她早已经在心里默念好了，不过，这次她心里一点儿都不轻松。这些天外面传言边疆战事紧急，听说节度使大人可能会带兵前往抗战，虽说不知是真是假，可是临乱还是想知道真相，毕竟她也是节度使府的歌舞姬，唇亡齿寒，如果节度使大人有何不测，她的命运可能会受牵连，况且如果她连这么大的事情都不闻不问，显然有失礼节，不过让她好奇地是，节度使夫人并没有像以前那样在大厅里见她，而是在墨染台见她。秋天的墨染台一片萧瑟，周边高大的梧桐树都枯黄了，落叶洒满一地，风吹过来，断枝残叶涮涮响，寂寥由心生。节度使夫人静静地站着，她随手拾起一片破败的梧桐叶，看了好久没有说话，似乎在想些什么。临乱轻声漫步，走到节度使夫人身后，她弯腰躬身，恭敬地说道：“秋凉见过节度使夫人，秋凉见夫人似乎有所思，秋凉愿意为夫人分忧。”

节度使夫人把手中的梧桐叶递给临乱，意味深长地说道：“秋凉，你的名字很有诗意，秋天来了，天气凉了，梧桐叶枯黄了，散落一地，美丽一生，即使枯萎也这般艳丽。”

临乱接过节度使夫人手中的梧桐叶，却见那叶子完好无损，金黄色很耀眼，她想了想说道：“夫人的话语里似乎有所暗示，恕秋凉浅薄，未能明白夫人的意思，还希望夫人明示。”

节度使夫人看着临乱，殷切地说道：“如果人生可以是一片梧桐叶，即使飘零也这般耀眼，那该多好。秋凉，如果你只是在墨染画舫，那么你的歌舞也只不过是卖弄风情，娱人娱己的玩意儿罢了，如果你在节度使府，你的舞台大了，听歌观舞的人品位高了，可你还是逃脱不了世俗的羁绊，你终究还是他人的玩物，不过，如果你可以放眼天下，为了天下太平而歌舞，那意义就不一样了，如果以舞止戈，用你的歌舞来避免战争，那将是大仁大爱呀。”

临乱还以为是夫人在开玩笑，她愣了愣，笑着说到：“以舞止戈，我可以吗？怕是夫人高估秋凉的能力了，我不过一个小小女子，哪里有这个本事儿呢。”

节度使夫人没有笑，她一脸郑重地说：“边疆战事紧急，皇上命节度使大人率兵迎敌，听闻塔宗国少女以舞乐见长，其当权太后年轻貌美，尤擅歌舞，曾时立下誓言，如有人歌舞胜之，必满足其心愿，不过几十年来他国无人能胜过她。如果秋凉姑娘可以与塔宗国太后歌舞一较高下，胜之则劝其退兵，两国修好，如果败了，再跟他国一较武力也不迟。不知秋凉姑娘意下如何？”

临乱想都没有想，她扑通一声跪在低声，抬头说道：“如果可以不废一兵一卒而平息战事，我秋凉愿意以身犯险，死而后已，请节度使大人和夫人成全。”

节度使夫人忙扶起临乱，她频频点头，说道：“秋凉姑娘如此深明大义，我自愧不如，节度使夫人头衔于我不过须有其名，他日秋凉姑娘平安归来，我就不再是节度使夫人了，妹妹担当此位再合适不过。”

临乱扑通一声跪下，恳切地说道：“夫人何苦如此，我此次随大人出征，只不过是我自己的意愿，不需要节度使夫人给予任何馈赠，况且我秋凉喜欢自由自在的生活，夫人的头衔对我来说只是束缚，只会给我带来无穷无尽的痛苦，希望夫人收回成命，秋凉感激不尽，否则秋凉长跪不起。”

节度使夫人见临乱这般坚持，只好收回成命，她扶临乱起来，为她拍掉腿上的灰尘，细心的样子俨然一个大姐姐在照顾小妹妹，临乱觉得很温馨很暖心。正在这时，节度使大人走了过来，他穿着便服，比穿着官服和蔼可亲一些，可能是为边疆战事忧心吧，他看起来苍老了许多，但他步伐稳健，笑容满面，精神很好。节度使大人走到临乱身边，殷切地笑着问：“秋凉姑娘，你真的愿意随我出征，你真的愿意以舞止戈造福天下吗？”

临乱点点头，坚定地说：“节度使大人，我愿意，我愿意听从大人的安排，既然大人愿意为我放弃万里江山，那我也愿意跟随大人征战四方，血拼沙场也好，以舞止戈也罢，我愿意为这为大人为这天下尽我的小小心意，此生足矣。”

节度使大人点点头，欣慰地笑了笑，他顿了顿，说道：“你既随我出征，那就要面对众人的揣测，面对无数流言蜚语，你害怕吗？”

临乱淡然一笑：“大人，我不怕，大人你是一代枭雄，你是盖世豪杰，既然你愿意为天下百姓不顾生死出征边疆，那么我作为您的歌舞姬，自当追随左右至死不渝，风言风语又算得了什么。”

节度使大人仰天大笑：“好好好，果然有胆识有气度，秋凉姑娘，巾帼不让须眉，你的个性，我喜欢，我喜欢，哈哈哈，我曾说过，为了你我可以放弃万里江山，即使节度使夫人在这里，我一样这么说，哈哈哈，为了你我做什么都是值得的。”

说着，节度使大人大步离去，他双手背后长衣飘飞，魁梧的身影宛若深秋里傲然挺立的梧桐树，任无数飞叶飘落仍然屹立不倒，那份坚持和执着的心无人企及，冰霜雨雪也为他黯然融化。秋天的萧瑟场景，似乎预示着什么，喜或忧，难以预料。临乱愣住了，在心中祈祷完美的结局，可是想想将要远去边疆，心中忽然一片忙乱。那里也许风沙漫天，那里也许荆棘满布，那里时光漫漫路途遥远，也许一步踏进去，就再也没有了归期。想到这里，临乱心里好怕好怕，怕在黑暗中挣扎，在迷途中彷徨，怕失去她自己。临乱忽然好奇，她自己怎么就这么答应了这些事情，以舞止戈这么大的事情，就这么交付于她吗？她自己都不敢想象，刹那间的决断模糊了对与错的界限，再也无法收回。临乱不过一个普普通通的女子，和其他女孩儿一样，爱唱歌爱跳舞，爱美丽爱虚荣，她可以承受如此大任吗？不得而知，未有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