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乱暂代皇后之位,不仅要打理后宫诸多事宜,还常常以皇后的身份陪伴皇上出席各种活动。其实临乱心里明白,那些不过是应酬罢了,她一点儿都不想参加这些活动,可想起尹木吉作为皇上的谏臣也会出现,临乱就迫不及待地装点漂亮出亮相了。尹木吉仪表堂堂,举止得体,堪称古代的小帅哥,他总是站在皇上左前方九步远的地方,他是状元,学识渊博见解独到,又善于察言观色,既能洞察世事又能领会皇上的意思,每每在关键时刻一语惊醒众人,帮助皇上做出正确的决策,可以说是当之无愧的状元爷。临乱深感欣慰,无论尹木吉是拜坏也好,或者他不是拜坏,他只是拜坏在另一个时空的影子,他终究是个博学多才的人,总能顺利搞定棘手的事情,不需他人时刻担心和挂念,临乱很安心。生活似乎回到原点,临乱又是天天呆在水禾少苑,品茶赏花观景,不知道是否是错觉,临乱觉得好久没有见到皇上和尹木吉了,宫里似乎很久没有热闹事情了,临乱的水禾少苑也落得宁静非常。忙乱之后忽然清闲,临乱觉得有点儿怪怪的,似乎有非常的事情发生了,可是没有人告诉她。临乱叫来常公公问话,常公公闭口不谈,歪着嘴陪笑说客套话,明显就是敷衍塞责,临乱有种不祥的预感,可能发生了不好的大事情,犹豫再三,决定亲自去面见皇上。临乱刚走到御书房门口,就听见皇上咳嗽声,她顾不上礼节推门进入,却见皇上伏在案桌上,用手帕捂住嘴不停地咳嗽着,临乱忙跑了过去,见皇上摊开手帕,上面有血渍,临乱愣住了,皇上病得很严重。皇上忙收起手帕,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一样,微笑着说:“秋凉,你来了,朕真的很开心,为什么常公公不通传一下,朕还没有来得及清理御书房。”
话还没有说完就咳嗽起来,临乱忙过去扶着他,他臃肿的身体颤动着,临乱的心有些纠结。恍然间,皇上老了许多,头发白了好些根,不知那是一夜白头,还是多天没有见面而产生的错觉,忽然感慨人生无常,纵然是九五之尊,也逃不过岁月的侵蚀,终有一天会老去,谁也逃不了。临乱伤感地说:“皇上,您病得这么厉害,怎么没有告诉秋凉呢,秋凉是您的妃子,愿意为您分担痛苦和忧愁,秋凉很想在您身边照顾您。”
皇上笑了笑,摇摇头:“秋凉,朕知道你喜欢清静,朕不想你为朕担心,朕知道你心地善良悲天悯人,朕不想看到你愁眉不展的样子,朕想看到你笑的样子。”
说着,又是一阵咳嗽,临乱一脸茫然,叹息道:“皇上,您这般模样,让秋凉如何笑呢,秋凉最难过的,不是皇上您病了,而是您病了却不肯告诉秋凉,都说同甘共苦,秋凉是您的妃子,秋凉最开心的,就是可以陪伴在你的身边,和您一起分担痛苦和忧伤。”
皇上没有反驳,他开心地笑了笑,从案桌下取出一个卷轴,递给临乱说:“这是朕亲手书写的圣旨,秋凉你要好好收起,需要的时候打开它向众人宣读,你就可以去做你想做的事情了。”
临乱小心地打开卷轴,却见上面写着,“秋妃祝秋凉,谦厚仁义歌舞天下无双,理当云游天下眷顾四方,朕特御笔亲书告天下,废除祝秋凉秋妃名号,赐还平民身份,从此孑然一身,宫廷京城来去自如,一切随心而已。”
废除秋妃名号,这是为什么呀?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要废除我的封号呢?临乱讶异地望着皇上,不解地问:“皇上,秋凉不明白,您的意思是?”
皇上静静地说:“秋凉,朕自知时日不多,而你尚年轻,朕不忍心驾崩后留你在寺院孤独终老,所以朕写下这个圣旨,朕有任何不测,你就拿着这圣旨离开皇宫吧,当初朕封你为秋妃的时候,曾答应会想办法让你离宫还你自由,但是朕实在太爱你了,自私地留你在宫中这么久。”
皇上咳嗽两下,接着说:“朕知道,你与太子殿下关系非同一般,朕驾崩后,你大可效仿武则天下嫁太子殿下,朕是不会怪你的。朕知道,这很可能也是朕一厢情愿,秋凉你心若浮莲,是不会爱上太子殿下的,但是纵观天下,除了朕就是太子殿下位高权重,况且朕知道太子殿下一直钦慕于你,那朕也只有把你托付于他了。”
临乱这下明白了,皇上废除秋凉秋妃名号,从此秋凉就是平民,与皇室没有半点瓜葛了,太子殿下若再纳秋凉为妃,也就合理合法了。皇上苦心一片,临乱深受感动,她握着皇上的手说:“皇上,您千万不要这么说,您对秋凉已经很好了,您病得这么重,还在为秋凉的未来打算,您这么关心秋凉,秋凉真的很开心很开心。”
皇上摆摆手说道:“秋凉,这都是朕欠你的,这都是朕欠节度使大人的,朕欠你们的,估计这辈子也还不完了,朕时日不多了,你拿着这圣旨尽快离开皇宫吧。记住,无论你做出任何决定,朕都不会怪你的,朕想看到你笑,仅此而已。”
临乱不肯离开,她跪在地上,扶着皇上的手,恳切地说:“皇上,您千万别这么说,秋凉要在这里陪伴您,就让秋凉陪伴您吧,皇上您待我秋凉不薄,请您允许秋凉在您身边吧,秋凉不会在皇上您病重的时候离开的,绝对不会的。”
皇上态度决绝,他希望临乱尽快离开皇宫,但是临乱跪在地上就是不肯离开,正在这时,外边传来常公公的高喊声:“皇上,边疆战事紧急,宰相李吉甫等紧急觐见!”
听见那边传来紧凑的脚步声,临乱忙起身,赶紧把衣服理整齐,静静地站在一边,皇上也坐正身姿,好像一点儿病都没有一样。宰相李吉甫偕同几位大臣觐见,尹木吉作为谏官也在其中,临乱心中有所顾忌,微笑着对皇上说道:“皇上和诸位大臣商量国事,臣妾暂退。”
临乱等待皇上点头允诺,皇上却淡淡地说:“秋妃,你留下,郭皇后命你暂代皇后之职,朝中之事,你应该了解,你留在朕身边,陪朕处理国事,为朕分忧。”
临乱自觉尴尬,很想早点离开,可想起皇上身体不好,在旁伺候理所当然,就勉强留下了,暗想,我从来不理朝政,留下也帮不上什么忙,还是默不作声比较好。皇上正襟危坐,镇定地说:“众位爱卿匆忙而来,所为何事,莫非边疆战事又有了新变化?”
宰相李吉甫跪地叩头说道:“启奏皇上,边境贼寇作乱,战事紧急,急需一名精干之将统领全军,臣昼夜沉思,也没有合适人选,臣不知如何是好,肯请皇上定夺。”
皇上长叹道:“倘若节度使大人李琦还在,就不会出现这等棘手的局面了。边疆危机四起,朝中无可用之人,哪有强悍之将,为我守卫江山呢。”
想起节度使大人,临乱心中阵阵忧伤,强悍而勇猛的人离去,惶恐不安的心绪开始泛滥,谁来为我守护河山,而谁又可以安定我的心呢。御书房里静悄悄,无人应答。正在这时,尹木吉上前跪地说:“皇上,微臣愿带领三万精兵远赴边疆,剿灭贼寇,以报圣恩,请皇上恩准。”
没等皇上开口,临乱抢先说道:“皇上,臣妾以为,木吉不过一介文臣,行军布阵不是他的强项,此行远赴边疆,必定凶险万分,臣以为妾,恐怕状元爷无法胜任,还请皇上另选他人。”
尹木吉似乎铁了心,他直言说道:“秋妃娘娘,恕微臣直言,娘娘此言差矣,想当初,秋妃娘娘年方二十,孱弱女子而已,竟与节度使大人远赴边疆,以舞止戈不废一兵一卒摆平两国纷争,成为美谈,娘娘身为女子尚可如此,我堂堂七尺男儿汗颜,如今家国蒙难,我尹木吉自当效仿秋妃娘娘,以身犯险万死不辞,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尹木吉以秋妃娘娘来比拟,临乱无话可说,她茫然地望着皇上,希望皇上不要答应尹木吉的请求,没想到皇上微笑着点点头,开心地说:“很好,朕没有看错,尹木吉,你果然是我大唐当之无愧的状元爷,你的请求,朕准奏,三日之后,由你带领十万大军赶往边疆,剿灭贼寇,朕等你胜利归来。”
尹木吉领旨谢恩,和诸位大臣一起离开。他们刚离去,皇上就已经撑不住了,他扶着桌案咳嗽起来,吐了一滩血渍,临乱忙递过来水让皇上漱口,不停地为皇上捶背,希望皇上能好转。过了一会儿,皇上似乎好了些,他瘫坐在椅上,望着临乱意味深长地说:“秋凉,对不起,朕知道你不想尹木吉去边疆,但是朝中却无合适之人,而尹木吉他又有雄心壮志,朕只好成全他了。”
临乱恳求道:“尹木吉不过是个文弱书生,哪里懂得如何打仗,秋凉怕他一去不回。皇上,请您收回成命吧,不要让尹木吉去边疆,好吗?”
皇上无奈地摇了摇头:“君无戏言,圣旨已,无可更改。秋凉,朕无能为力了。秋凉,朕感觉你看尹木吉的眼神异样,每次他出现你就莫名紧张,你可否告诉朕,你认识他吗,还是你对他有好感,如果真的如此,朕会想办法成全你们的。”
临乱跪在地上恳切地说道:“皇上,您多虑了,尹木吉不过很像我的一位故人,我好久没有见到那位故人,很想念他,不过,那也是许多年前的事情了,如今我是皇上的妃子,那故人恐怕也早就没了念想,现在即使我与他相见,恐怕也是相对无言了。”
皇上扶起秋凉,哈哈大笑:“朕坐拥万里江山,朕的子民千千万,朕的后宫佳丽三千,秋凉,朕不怕失去你,朕只怕你不开心。”
临乱笑了,她知道,皇上说的是真心话。这些年来,皇上爱她的心一直未变。他从未要求过她做什么,却至始至终接受她的全部,她的清高,她的孤寂,她的桀骜不驯,一一被他包容。帝王之爱,爱若如此,夫复何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