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反应就是要上前扶起他，可是，南宫傲执意不肯：“你不答应，我就不起来。”

赫连卓枫幽幽叹了一口气：“之所以不告诉你，就怕会有这样的情况。傲，我已经老了，失去你母亲，我的人生也没什么意义了。而你不同，你还年轻，你有若若和未出世的宝宝要照顾。你肩上的责任很重，你延续着我和冰芯所有的爱。所以，你必须好好活下去。”

给他扣了这么一大顶帽子，南宫傲愣住了。他知道这是赫连卓枫要他活下去的理由，可是，每一个生命都是值得敬重的，都有其存在的价值和义务。他没有理由，也不能这么自私，拿走父亲的命。不，这样的生命将不再有意义，背负着父亲的命，他如何能活得心安理得？黑眸紧紧盯着眼前慈爱的父亲，有一点湿意在眼底漫延，表情更加坚定：“不，肯定还有别的办法。你已经给了我一次生命，再用你的命来换取我的生存。你应该知道我就算活下来也不会快乐，永远都要负背着杀父的罪名。”

“傲，你怎么能这么想？一切都是我心甘情愿的，我很高兴自己还来得及救你。”

伸手去扶南宫傲，他也顺势站了起来。“你不觉得这样对我太残忍了吗？你一味的给予，以为这就是爱，你问过我了吗？我愿不愿接受，有没有能力接受？这些你都告诉过我了吗？将来有一天你的孙子问起，我王爷爷呢？我该怎么回答他？你告诉我啊？我跟他们说，是你爹地无能，自私，胆小，怯懦，贪生怕死，才害死你王爷爷的？这样可好？”

充血的眸子盯着他，赫连卓枫被吓得后退了一大步。南宫傲会有这样的反应，他的确考虑过。只是怕他会不再接受，才隐瞒他。只是，他的反应比他想像中更激烈，远起他的意料。“父王，你怎么可以这样害我？害我变成一个不仁不义，不忠不孝，卑鄙的小人？”

声声指责下是对赫连卓枫大爱的感激，但这份爱太沉重了，他真的接受不了，接受不了。赫连卓枫脸色惨白一屁股坐在沙发上：“对不起，傲，我知道这样做很自私。可我怎么能眼睁睁看着你死？你是上苍恩赐给我赫连家的礼物。如果你有事，我们一家将会陷入万劫不复。傲，想想若若，想想未出世的宝宝，你没有选择。”

“是，这可能就是南宫冽最大的阴谋。他要我们这样自相残杀，强迫对方接受自己的意愿，负担着痛苦活下去。不管生与死都难以抉择，都将承受人世间的最痛。我们真的要成全他吗？让他就算死了也还有能力继续折磨我们？”

南宫傲声音又急又重。赫连卓枫沉默了，这些或许一开始来不及考虑，但后来他也想透彻了。只是，南宫冽已死，毒已中，他是唯一的解药，这才是全部的事实。几步走到赫连卓枫面前，蹲下：“我们都别放弃，好吗？相信陈大夫一定能找出两全齐美的解决方案。从明天起不要再给我药了。”

“不可以。这药你必须喝，停一次就功亏一篑。傲，再坚持半个月或许十天，你的身体就能痊愈了。”

赫连卓枫最怕的就是这个，这是一步死棋。一旦落子，就必须举手无悔。“我怎么能在知道真相后还心安理得得喝你的血？”

南宫傲声音沙哑，充满着无奈的挫败。为什么他要一次次面对这样的选择？南宫冽赢了，他真的让他求生不能，求死不得。“世儒应该跟你说过的，我不会马上就死，只是免疫系统有损而已。只要多加注意，还是能活下来的。世儒医术高明，他现在潜心钻研，一定很快能研制出新的药来。傲，我自认有愧于你，不敢对你有什么要求。但现在我以一个父亲的身份请求你，不要停药。等你当了父亲，你也会这么做的。”

生下来就是一国之尊，人生的字典里没有“求”这个字，他却用在了儿子身上。南宫傲垂下了头，无声的泪落在地毯上，开出一朵悲伤凄绝的彼岸花。气氛一下子陷入前所未有的哀伤里，两父子默默无语。空气中胶着心痛和悔恨。一声轻响引起了南宫傲的注意，心下一紧，回头望去，没有关紧的门，赫连子瞳更惨白着一张脸呆若木鸡。赫连卓枫也发现了她的存在，忙站了起来，迎上去：“子瞳，你怎么来了？”

“父王，这是真的吗？”

声音很轻很轻，几近呢喃，仿似怕声音稍大一点，一切就会成真。“子瞳，不管你听了什么，都不要放在心上。这一切与你无关，你不必有任何心理负担。”

赫连卓枫第一反应就是安慰她。凝在眼眶里的泪一颗颗落下，成串成串滴落成了晶莹剔透的珍珠。“扑通”一声，跪了下来，饱含愧疚的声音，泣不成声：“父王，你告诉我，我有什么办法可以帮你。你告诉我，告诉我，我能的，是不是？我的血可以用吗？抽我的，好不好？别看我瘦弱，我还年轻，我的恢复能力很好的。你看，我的伤已经好了呢。父王，父王……”惊恐得语无伦次，像是无助无依的孩子。为什么？为什么她的亲父这么可怕？设下了这样的毒计，死了还能如此折磨他们？为什么她身上流着他的血？她好恨他，好恨他啊。从开始他就处心积虑想要得到王位，后来甚至想要统一五国。他将所有人都玩弄于股掌之间，让人受尽折磨，痛苦不堪。现在他死了，却还仍在伤害着赫连家。害他们父子俩这么痛苦，两人只能活一个，以命换命，还有什么比这更可怕的吗？赫连子瞳崩溃了，一切似乎与她无关，却和她脱不了干系。一边是生她的父亲，一边是养育她，宠爱她的父王，她不能接受这样的事实。不能！“子瞳，你冷静点，冷静点。别这样，别这样。你的伤才刚好，不能这么激动。”

赫连卓枫扶起了她，将崩溃的她搂进怀里。“父王，你让陈大夫帮我看看，好不好？南宫冽心计那么深，说不定他在我身上留下了解药呢。父王……”此时此刻她只有一个想法就赎罪。赫连卓枫为她拭去满脸的泪：“孩子，你别这样。这不是你的错。上一代的恩怨与你无关，而且，你已经做得很好了。没有你，傲和你王祖母都还出不来，还被关在笼子里。所以，你不必自责，更不要有任何心理负担。孩子，有些事真的是人力所不能为的。看开点，你和傲都还年轻，你们有大好的未来。”

安慰着赫连子瞳，同时也是安慰南宫傲。他只想牺牲自己，换来他们以后的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