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天下午,她缓缓走向门口,平日轻轻可拉开的门她要用力拉。门外守着的人听到动静,转身时,就时见谭莹雪身形单瘦,面目憔悴的抬起手,手里拿着一张纸,素菊的身契。孙学雍拿到身契,谭莹雪就得到自由。他急急赶回孙府,将身契交到玉晖院。梁太太看着身契,心里总算松了口气,她叫来素菊,将身契还给她。素菊看着这张可以决定她生死的身契,激动得泪流满面。扑嗵一声跪在地上,不停的朝孙学雍磕头。孙学雍只受了一拜,便告辞离开了。梁太太则移步去看欢姐儿,留下素菊一个人在堂屋,她先望着那张身契发了好一会儿呆,然后发泄似的将身契撕了个粉碎,她的人生终于不必再受人协迫了。可是谭莹雪还活着,她还在京城,指不定什么时候又欺上门来作妖,打扰她的太平日子。素菊决定不忍她了,她要防范于未然。谭莹雪将身上从孙府带出来的衣饰都当光了,美美的挥霍了几日。惟一不足的是身边无人侍候,什么都得自己动手。她埋怨细蕊不辞而别,管丢下她不回来,怀疑她是不是重回大理寺卿府享福去了?谭莹雪找到大理寺卿府,想要回细蕊继续侍候自己,结果连门都没进去,便被守门的小厮轰得很远。杜家这样的绝情冷酷,她却无可奈何,直恨得谭莹雪心肺炸裂。她骂骂咧咧的走在大家上,奇怪的反应惹得不少人侧目。她又只顾发泄自己心中的不满,所以没注意到人群里有几双不一样的眼睛。夜里,谭莹雪吃了从芙蓉楼打包的外卖,脱了外裳躺下睡觉,迷迷糊糊之际,被人捂住口鼻,没挣扎几下便彻氏晕死过去。再次醒来,是在一个充满胭脂味儿的屋子里,她怅然的望着屋子里颜色鲜亮,气氛暖昧的布置,心莫名的发紧。一个头带大红花,身材圆润,唇边有痣的妇人拿着粉色丝巾推门进来,“哟,你醒啦。”
听着这粘腻的声音,谭莹雪下意识往后缩了缩,她好像意识到了什么,脸色煞白的盯着她,“你是谁,这是什么地方?”
妇人来到床前,很是满意新货的漂亮脸蛋,毕竟她这里是私窑,不及高级伎馆体面,哪里有什么好货色愿意到她这里来挣钱?“我姓容,这里的人都叫我容妈妈,从今以后你就是我女儿了,只要你好好听话,妈妈我保证让你吃香的喝辣的。”
谭莹雪直觉身心一直往下沉,又恐又怒的瞪着容妈妈,“呸,你是个什么东西,也不撒泡尿好好照照自己,你也配当我阿娘?我呸……。”
容妈妈八面玲珑的表情在谭莹雪语声落地时敛得干干净净,她坐在圆矮凳上,翘起二郎腿来,没有半点儿这个年纪该有的风韵犹存,冷冷的盯着谭莹雪,“死丫头,你敢这样跟老娘说话,肯定也猜到这是什么地方了。不错,老娘这里是私窑,而你是刚刚被卖进来的婊,子。我可不管你从前有多威风多厉害,你既然是老娘花五百两银子买来的,就要好好守着老娘定的规矩,要是不好好接客,给老娘赚银子,老娘有的是法子收拾你。”
心里想到是一回事,被人这样明白着告诉又是另外一回事。此刻的谭莹雪,就像被雷在头顶不停的轰炸,没有比这更令她愤怒和绝望的了。“是谁,是谁干的缺德事?敢卖了我,他不知道我的身份吗?”
她浑然忘了,之前她也想干这样一件缺德事。“你这样的丫头老娘见得多了,少在这里唬我,老娘不是吓大的。”
容妈妈一挥手,然后站起来,“既然醒了,就好好梳洗梳洗,老娘已经把你的牌子挂出去了,从今往后‘雪娘’就是你的名字,记住了。”
谭莹雪见容妈妈这样绝决,她终于认清现状,又见容妈妈转身要走,赶紧冲下床跪在地上拽住她的手,卑微的祈求道:“妈妈妈妈,先前都是我的错,是我不该顶撞您,求求你放我走吧,我可是大理寺卿杜大人的外甥女,身份贵重,怎么可以沦落到私窑干这种下作的事?你把我送到大理寺卿府,我姨父一定会给你好多好多银子,求求你。”
容妈妈居高临下的看着谭莹雪,笑道:“大理寺卿府的外甥女?呵呵……,有住在那么寒酸地方的大理寺卿府的外甥女吗?我告诉你,别想着耍诡计,好好给我接客,你要是表现好,或许我还让你去大理寺卿府走走亲戚,不然你就在这里等着被千人乘万人骑吧,哼……”容妈妈甩开谭莹雪,迈出门口时还吩咐看守的人,“都给我看好了,这可是要做我们窑子头牌的货。”
谭莹雪恐惧不安的看向门口,她突然铆足劲往外冲,结果被人推回去,并将门牢牢关住,任她在门后如何拍打哭喊,硬人无人应她。“放我出去。”
“你们这些混蛋,该死的混蛋,你们不要命了吗?”
“敢这么对我?放我出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