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恒瑟缩着肩膀往郭夫人怀里躲,她想到了苏瑜最后的那一番话,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是知道肯定是因为苏瑜最后的那一番话惹得父亲不高兴了。可是她不敢承认啊!“阿爹,女儿不知是哪里做错了,竟惹得阿爹生这么大的气。”
“不知道,好个不知道。”
曲文德也没指望曲恒老实交待,只是在她否认之后仍觉得很失望,“你可真是我的好姑娘啊,方才陛下招我入宫,质问我今日在芙蓉楼发生的事,我听信了你的说词,在陛下面前大为下脸,陛下震怒之下让我在除夕宫宴前将这些谣言镇压下去,否则就要诛我们曲家九族。事到如今,你还骗我说不知道,你这是要把我们全族都放在火上烤是不是?”
曲恒的脸白得跟外头的霜雪一般,她实在没想到今日偶遇苏瑜,因为自己的一时沉不住气,竟会给家族带来如此大的麻烦。郭夫人也怔了,脸色极为难看,“老爷,老爷你在说什么?你别吓我啊!什么灭九族,好好的为什么要灭我们曲家九族?”
郭夫人的语无轮次,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她看看丈夫,又看看女儿,“到底出了什么事?你们能不能不要让我糊涂着?”
曲文德深吸了口气,将今日曲恒在芙蓉楼与苏瑜对话的经过说了一遍。郭夫人听着听着,浑身的力气都像是被抽走了,她愕然的看向曲恒,失望无比,“我无数次告诫你要沉住气,不要在人前惹是生非,不要在人前惹是生非,你都自律这么久了,眼看着在除夕宫宴上能再得脸面,恢复声名,今日这一冲动,不仅从前的努力功亏一篑,还累得你阿爹以及曲家全族受胁,恒姐儿啊恒姐儿,你怎么能逼着摄政王妃说出皇帝有意诅咒王爷去死的话来,这不是置皇帝的威严于不顾么?你哪儿来的胆子啊?你让我说你什么好啊!”
本想让阿爹去寻苏瑜的晦气,给自己报仇出气,没想到阿爹从宫里回来,竟是这般光景。曲恒已经六神无主了,她不知道要怎么处置捅的这么大的篓子,她爬到曲文德脚边,拽着父亲的朝服下摆,抬起头,泪眼婆娑,“阿爹,阿爹女儿知道了,女儿再也不敢了。”
“晚了。”
说出这两个字,曲文德充分能体会皇帝当时说出这两个字时的心境,“你早干嘛去了?我告诉你,恒姐儿,曲家你是呆不住了,上回上门求亲的那户人家我瞧着不错,让你阿娘给你挑个日子,嫁过去吧。”
郭夫人闻声,痛苦的闭上了眼。曲恒先是一愣,随即疯了一般紧紧的拽着曲文德,“阿爹,阿爹你让我做什么都成,我不嫁给他,一个低贱的商户,还是卖灯笼的,一个灯笼能值几个钱?怎配得上我的身份,阿爹,我不嫁。”
曲文德一脚踹开她,“什么低贱的商户,好歹也是曲家的表亲,打小你与他家哥儿也是见过面的,这门亲事有何不可?夫人,你挑个日子,尽快将恒姐儿嫁过去,少让我在府里看见她。”
“是,老爷。”
曲文德拂袖而去,曲恒坐在地上毫无形象的撒泼打浑。“我不嫁,我不嫁,他家徒哥儿又矮又丑,就活该一辈子娶不到老婆,为什么要让我去填那个坑?阿娘,我不嫁,我不嫁,唔……。”
郭夫人看着疯了一般痛苦的女儿,她上前搂着她的肩,“平日出门都没事,今日出门就遇这样的祸事,恒姐儿,这或许就是你的命吧。”
“不,阿娘,我宁愿死也不嫁,阿爹他不疼我了。”
曲恒哭得一抽一抽的。郭夫人问她,“你真的愿意去死吗?”
曲恒又只顾哭不说话了。郭夫人长叹一声,眼中流露出无尽的不忍和哀伤,“你阿爹最疼你了。”
“你胡说,他要疼我怎么舍得让我嫁给一个卖灯笼的?阿爹的心好狠啊!”郭夫人倏地正视着曲恒,神情严肃,“恒姐儿,不准这样说你阿爹。你真是被我们惯坏了,你也不想想曲家现在因为你大祸临头了,京城那么多张嘴,你阿爹哪里管得住他们说什么不说什么?万一真到那一天,你嫁出去后就是别家人,能活命的知不知道?”
曲恒愣了,怔然的看着郭夫人眼中的失望,瞬间无地自容。皇帝没再命人往摄政王府送圣旨了,汪公公乐得清闲。京城中百姓的嘴却没闲着,这两日京兆衙门抽了不少衙差专挑人群聚积的地方去查看,只要有人的话里涉及到摄政王的死或者宫里如何如何,便会被悄悄抓起来。渐渐地,说的声音少了,大家心里的疑惑却觉得被坐实了,那颗被苏瑜散发的种子正隐晦地发芽生长着。这日,孙府瞳晖院。周老太太正神情凝重的坐在椅子上,不时往外张望着像是在等什么人。章嬷嬷撩帘进来,“来了来了,回来了。”
周老太太松了口气,就见孙学雍撩帘进来,也没顾得上与周老太太过多寒喧,直接道:“姑父没认错人,的确是苏家大房一家,如今在福来客栈下榻。”
一个时辰间,五房的程惟生去给丰哥儿买笔墨回来,告诉了周老太太一个消息。他好像见到苏家大房的何氏了,就在福来客栈附近。周老太太一听这个消息,瞬间就炸了毛,以防万一,赶紧叫来正巧在府里的孙学雍亲自去确认,没想到还真是苏家大房那家子人。“苏宗耀是个什么软弱德行我最清楚不过了,当初瑜姐儿嫁进摄政王府时我就问过她要不要通知苏家,她说不用,我就一直想着苏家什么时候会知道,这么长脸面的事,苏家那个继母何氏要是知道了还不得插上翅膀飞到京城来?”
周坳太太语携鄙夷,“这么久了,好歹是知道了,只是偏这个节骨眼来,不是给瑜姐儿添乱么?”
孙学雍也很担心,这个时候要是让人知道了那一家子的身份,万一被什么人抓住要胁苏瑜,那苏瑜可就被动了。只是这些话他不能告诉周老太太听,以免她心有不安。“祖母,这姑父一家的确不宜这个时候见王妃,孙儿想也不想让他们流落在外头,只有将他们放在眼皮子底下,等王妃这一道坎过了才能别作打算。”
周老太太想了想,觉得孙学雍说得很有道理,点头答应了。章嬷嬷亲自吩咐人将一个空置的院落收拾出来,单独给苏家大房一家住。孙学雍则亲自带人到福来客栈去请人。苏家大房这一家子连日来赶路,身心俱疲,终于到了京城找了间客栈准备好好歇息歇息,容后再打听摄政王府的位置,好找上门去享受荣华富贵。只是没想到他们还没出门呢,苏瑜外祖家的雍哥儿居然找到客栈里来,极力邀请他们到孙府去做客。何氏心想,孙家人肯定是知道摄政王府在哪儿的,这样还省得他们东打听西打听。只有苏宗耀觉着不好意思,几次婉拒却都被何氏按下,只得稀里糊涂进了孙府。一时孙府,何氏母女三人从未见过如此宽敞漂亮的宅子,一路上张着嘴,毫无仪态的说了一路。“瞧瞧,瞧瞧,我原本以为你们上河县的宅子已经够气派了,没想到这宅子比那宅子气派百倍。”
过义门时,何氏惊道:“呀,那是什么花呀,这么香?”
孙学雍说是绿梅。何氏道:“我就说嘛,闻着像是梅花味儿,原来是绿梅,我这辈子只见过红梅白梅,还没见过有绿色的梅花呢,这宅子大就是不一样,什么样的花花草草都能养活。”
过蜂腰桥时,何氏往桥下看,“唉哟哟,瞧瞧这鱼,这么大,怕是有个几十斤吧,这要是拿去卖,没有个百八十两谁能买得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