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宋暄一说,秦可人立刻醒目。他们两都是独生子女,依着两家在B市的声望,捣鼓出一场轰动的世纪婚礼,宴请八方宾客什么的,可能性很大!现在若不合计好,下午大家往饭桌上一坐,吃着聊着就往复杂的方向发展,那不得累死她啊……正想到点上,宋暄还补充道:“我大伯母也会来,这会儿人已经在飞机上。”
他口中的大伯母是宋家大夫人,陆宋茹弟弟那一脉的长媳。秦可人默了一瞬,“代表宋家?”
“嗯。”
所以不是两家,是三家的事……秦家小姐的心理负担又加重了一点点。宋暄再道:“关于我的事,你知道多少?”
“你的……身世之类?”
秦可人问得不确定。听到电话那端的男人应声,她起身把窗帘拉开,盘腿坐在落地窗前回想了一会儿,道:“听过一些,但不多。”
陆宋茹有三子一女,四个孩子中,最让人头疼的就是小女儿陆碧珩。陆家少小姐十三、四岁的叛逆期就做下不少荒唐事,陆老爷子对这个女儿打过骂过,完全不起作用,盛怒之下,诅咒发誓和她断绝关系,逐出家门。老太太舍不得女儿在外面流落吃苦,将其送回娘家,让弟弟和弟妹照顾,谁想自此之后,陆碧珩变本加厉,那个年代玩摇滚,在美术学院做裸模,大夏天给自己全身画上彩绘往前门一站,美其名曰:艺术!总之有那么个女儿,陆老爷子只觉丢脸,死活不认,全当她死了,陆碧珩屡次在人前公开不屑父亲顽固守旧,不屑完后,该怎么,她还怎么。日子就这么过着,年复一年,陆家父女间的矛盾事逐渐在人们的笑谈中被淡忘,直到有一天冷不防想起,问身旁的人:好久没听到陆家小姐的消息了,她现在在哪儿?有人说,陆碧珩去国外定居。有人说她死在一个闹鬼的胡同巷子里,死相奇惨。还有人说她疯了,陆老爷子觉得可怜,将人接了回去,关在家里细细养着,不能放出来见人了。至今,一些小众的时尚健康杂志上,偶尔还会用陆碧珩小姐特立独行的照片做文献配图,只绝大多数人都不知道那是宋暄的亲生母亲罢了。知道的人不敢问,也不会去问。宋暄的身世,在B市的大家族里是件秘辛。而他为何随了老太太的姓氏,也许是陆老爷子到死都不愿认回女儿,也或者,他的亲生父亲也姓宋?秦可人和所有人一样猜测着,虽然真相就在电话对面,但宋暄这人,名义上已是她的丈夫,却还是能让她颤抖的。大抵猜到她的顾虑,沉默片刻,宋暄主动讲述起来,“我母亲的事情你应该听了不少,她和我父亲在美术学院相识,也是闪婚,父亲年轻时候是现代抽象派的画家,兼职地下摇滚的主唱。”
稍适,他玩笑道:“跟你说这些,让你知道,免得你以为我是石头缝儿里蹦出来的。”
秦可人忍笑,“听你说起来,你爸妈挺天造地设的。”
“确实。”
他不否认。也只有那样的父母,能孕育出他这么个对艺术和时尚出奇刁钻敏锐的怪胎。“母亲生我的时候难产去了,之后父亲一蹶不振,根本顾不上我,外婆便将我抱回陆家养育。”
“那你为什么跟你外婆姓?你大伯母他们对你爸是怎么个看法?还有你现在还和你爸联系么?还是说,他对你妈妈一往情深,也……”秦可人点到为止。考虑到下午‘三家饭局’,很多事情问清楚比较好,免得不小心触了谁的霉头,新进门的媳妇,不好当。宋暄很大方,逐一解释,“让我姓宋是外婆的意思,大概她怕我少时无父无母,被欺负吧。父亲目前人在国外,重新组织了家庭,小孩儿在念中学,我和他每年都会见上几面,有机会介绍你们认识。至于大伯母他们,还有姑妈这边的长辈们与他没有往来。”
没往来,也就没意见。秦可人长长‘喔’了一声,心里有数了。“有什么想法?”
主编大人好脾气的问。“听起来,你和你爸的关系挺不错。”
“然后呢?”
“然后我对你这个人有了新的了解,总算觉得你有些人情味儿了。”
秦可人属于脸皮厚心理素质强的类型,多少大牌明星被她捏在手心里面不改色心不跳的蹂躏,和犀利的宋暄交谈,一来二去,便不再拘束。也是了,闪婚让她一时找不到立场,现在想吧,就算不能亲密的叫他一声‘老公’,他们两的革命友谊已经建立起来,故而真的不需要太拘谨。“很高兴让你感觉到我的人情味。”
宋暄无奈自嘲,说完了自己,遂将这通电话引向本意,“对婚礼有什么想法?”
“绝不大办。”
秦可人斩钉截铁,“我的想法很简单,找个环境不错的场地,邀请亲朋好友见证就行了,真要在B市摆酒宴的话,流水席三天三夜怕是都吃不完……”宋暄被她的幽默感触到笑点,“确实不能摆酒宴。”
他宋暄的结婚宴做成流水席?简直是一场灾难!秦可人没听出他真正的意思,坐落地窗前傻乎乎的点了下头,“总之一切低调行事,长辈们实在不同意,就把陆清泽推出去当挡箭牌,你说,我们也不好抢他陆家长子的风头对不对?”
“确实不好。”
不知为何,宋暄听到她说‘我们’,他心情忽然明朗。……连早先季薇家那个小的说他喜欢男人也可以原谅了。秦可人继续道:“婚礼我偏向西式,我穿凤冠霞帔特别诡异,跟穿越了似的!”
模样儿长得洋气了,没办法!“可以,有没有中意的婚纱设计师?”
宋暄心情一好,就变得更大方,“还有珠宝师。”
没记错的话,他们连结婚对戒都没有。“我可以点名么?”
秦可人两眼放光。“当然可以。”
“多大牌的都可以?”
“必然的。”
帝豪某层楼的客房里,某女抓着手机在绒毯上高兴得打滚,开着车的宋暄听到她那边的动静,唇角的弧度似乎更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