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才那段话,是苏劫有感而发,但他也在突然间明白,自己在接下来该怎么对付···对待风家和江家了。 让他们成为自己的朋友,而非敌人。 “呼——” 将幻界的权限还给赵星龙,苏劫呼出一口浊气,心灵好似更加的饱满,眼中透露出来的神采,让赵星龙都有点无法直视。 “好,我们继续。”
赵星龙让幻界继续进行。 张牧之等人赶到,看见倒在血泊中的小六子,眼中杀意凛然,对着胡万就是一枪。 但是打偏了,只是打破了他的一只耳朵。 张曼曼道:“虽然有马邦德在一旁阻拦,但以张牧之的枪法,不可能只是打中一只耳朵,他的理智尚存。”
“没错。”
赵星龙点头,“再加上马邦德在一旁劝道,张牧之虽然还拿着枪对准胡万,但他的内心其实已经冷静下来了,此时的他,已经决定要将黄四郎连根拔掉。”
“他的意志,在小六子死后,已经前所未有的坚定。”
“他已经明白,杀一个胡万,改变不了什么,而且真的要火并,张牧之等人目前只有六个人,那个马邦德是个见风使舵的主儿,张牧之留着他,是看出这家伙还有一点良知,不过道德底线不高。”
而这场闹剧,明面上在马邦德的劝导下,草草结束了。 小六子被安葬,但是那坟墓的牌碑—— 一个比着“六”拳头。 这却是让学生们大感新奇。 本来严肃的葬礼,被这么一个牌碑,搞的竟然有点滑稽,甚至让庄严肃穆的气氛消散一空。 “苦中作乐,精神可嘉。”
张曼曼走到牌碑前,又挨个打量着张牧之等人,其中那个马邦德最是灵活,连祷告词都是想着赚钱。 某种意义上来说,这家伙也是“不忘初心”,一心搞钱。 在祷告完毕之后,趁着天色还未黑,张牧之就带着马邦德前往了黄四郎的家中,暗中也让自己的五个兄弟去外边伺机而动。 “曼曼姐,你曾曾祖父要给儿子报仇了吗?”
陈田鱼子问道。 “他只是我曾曾祖父那一辈,并不是我曾曾祖父。至于报仇么······”张曼曼看了眼苏劫,“若是之前,我还会这么想,但现在已经明白,这位张牧之不是那种冲动的人,与黄四郎火并,他们被团灭的可能性更大。”
“不过,以此时张牧之的心态,估计与黄四郎鱼死网破,也不是没有可能。”
“自己战友的儿子被对方害死了,内心的想法会非常的极端,甚至一命换一命才是最符合暴怒情绪下的逻辑思维。”
跟随着张牧之,苏劫等人在赵星龙的带领下,好似缩地成寸,也来到了黄四郎的碉堡外围。 一扇黑色的铁门,隔开了两个世界。 大门打开,内部是一条直通碉堡大门的鹅卵石,两边是郁郁葱葱的竹林,但没有鸟叫,没有虫鸣,一片寂静,了无生机。 这不像是戒卫森严的城堡,倒像是吸血食髓的鬼屋。 走入中世界的城堡内,学生们在众目睽睽之下随意的走动,了解着城堡内的内外,不过大部分人还是跟在张牧之、马邦德的身后,或者说,跟在苏劫的身边。 黄四郎一脸微笑,邀请张牧之进入堂内,也不说什么客套话,开门见山:“六爷的死,壮烈,今天请县长来,就是要当面为六爷讨个公道。”
“若是真的是黄某指使,那我就像六爷一样,当众剖腹自杀。”
“不但自杀,还请县长你当我的介错人,砍下我的人头,高挂艳阳楼顶。”
“如若不是我,那么便是有人欺骗县长——” 他走到被捆绑着的武举人、孙守义、胡万跟前,将手里拿着的长刀指着对方,冷声说道:“你们自裁,要么三命抵一命;要么随时告发我,我随时死。”
这其实是对张牧之的挑衅。 因为黄四郎就是想要告诉张牧之一个事实,那就是只要他还活着,没有一个人敢说一个字。 那三人表情不一。 武举人眉头微皱,孙守义忐忑不安,而胡万的表情最耐人寻味,好似一点都不在乎,甚至已经麻木,对自己的生死置之度外。 从胡万如今的表情,所有的学生都能够看出,之前苏劫的分析十分到位。 杀死了曾经的自己,心再次死了一次,也就没有了神气。 如今的胡万,更像是一个听命于黄四郎的傀儡,对自己的生死已经置之度外,因此眼中无光。 陈田鱼子撇嘴:“这黄四郎不懂剖腹,剖腹应该用短刀。”
“实际上,他懂。”
苏劫说出了真相,“能够成为鹅城一霸,不说他手段如何,但绝对不会是一个大老粗,而且在他拿刀的架子上,上面就是一把短刀。”
陈田鱼子不解:“那么他为什么要拿长刀?”
苏劫看了眼张牧之,又瞧了瞧黄四郎,道:“就像胡万便是曾经的小六子,那么这黄四郎,或许也是曾经的张牧之。”
“或许在第一眼看见张牧之的时候,黄四郎便意识到,张牧之与曾经的自己有些相像,因此想要用是否知道剖腹的流程,来试探张牧之的具体身份。”
“毕竟,黄四郎知道介错人,就证明他完全知道剖腹的流程。现代大部分普通人都只知道剖腹自杀,而不知道剖腹自杀需要有介错人在一旁守候着。”
为何日本人剖腹时,要安排介错人? 因为剖腹是一个慢性死亡的过程,不是插入一刀子,就绝对会立马就死,而是一个失血过多的死亡过程。 别说刀子插入腹部,就算是插入心脏,也不会立马死亡。 而介错人,便是一道保险。 什么保险? 就是剖腹之人,可能会因为害怕疼痛、又或者直接逃跑,到了那时,介错人就要出手。 你不体面,我帮你体面。 大概就是这意思。 而之后,张牧之纠正了黄四郎的错误,在回应黄四郎挑衅的时候,也富含了另外一层含义:那就是你不想死,我帮你死。 “张牧之的目的很明确,可为何没有直接动手?”
张曼曼也听出了张牧之的话中话,但却更加的好奇。 “因为通过这层试探,张牧之也察觉到了黄四郎的身份,不是普通的土财主,而是曾经的他,推翻旧阶层的那群人。”
苏劫看着张牧之那透露出些许疑惑的表情,淡淡的说道,“他想要知道,为什么曾经一样的人,会走上不同的道路,背叛了曾经的理想。”
“而黄四郎此时也已经确定,张牧之在日本留过学。”
“结合这个时代的背景,能够去日本留学的人,都是些什么人?”
“接受过新思想的革命者。”
“只是黄四郎背叛了革命,成为了要被革命推翻的统治阶层。”
“此时的黄四郎,对于曾经的自己,已经起了另一个心思,那就是拉拢,出于欣赏。因为都出过国,留过学,有共同的话题。”
“对于黄四郎而言,虽然是鹅城一霸,但内心难免会有对牛弹琴的感受。他能够考虑到城中所有人的想法,但他的内心其实也渴望知己,因为这群旧时代的人们,几乎没有人能够理解他真正的内心。”
“他,同样孤独。”
“在双方的态度都变了的时候,因此动手的想法都暂时搁置了。”
果然。 两人话语间,都察觉到了对方的身份,然后黄四郎面带笑容的邀请张牧之去了饭桌上。 张牧之坐下后,挑出一个话题,道:“马某人这个县长,买的。”
“嗯。”
黄四郎并不意外,反而抿着酒,眯着眼睛,煞有介事的点点头。 “买官,就是为了挣钱。”
张牧之看着黄四郎,“但是呢,马某人不喜欢挣穷人的钱。”
“那你想挣谁的钱?”
“谁有钱,挣谁的。”
“那谁有钱?”
“你有钱。”
张牧之脸上稍微带着些许笑意,抬手指着黄四郎,本质上是在质问黄四郎为何会变成如今的模样。 为何以“挣钱”为题? 因为现场有一个“马邦德”,话不好明说。 黄四郎的应对也非常简单,装糊涂:“哈哈哈,县长看上我这里的什么了?随便拿。”
而对此,苏劫的同学们顺着苏劫之前提供的思路,也能够揣摩出来黄四郎真正的想法——他在让步,意思是,他钱有的是,张牧之可以随便拿。 不过,张牧之能同意吗? 当然不。 张牧之嗤笑了一声,道:“直接拿钱,那是土匪,买官挣钱,讲究的就是一个名正言顺。”
“说得好!”
黄四郎比出两根手指,“我们鹅城有两大家族,都是把人卖到American,修铁路,挣的都是dollar。”
这是更大的让步。 若是之前让张牧之随便拿,便是让钱,而将鹅城两大家族放到饭桌上,便是让权。 首先,两大家族贩卖人口,是汉奸干的事情,不光彩。 黄四郎拿捏住两大家族的把柄,所以可以坐稳鹅城一霸的位置,现在将两大家族的事情说给张牧之听,言外之意就是—— 两大家族的黑料都可以给,无论是要敲诈,还是公布证据,杀人立威,随便张牧之。 只要张牧之愿意和他坐在同一条船上。 而此时,一直未曾开口的马邦德开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