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柳山缓缓叹了口气，阖起了眼眸。他沉默了片刻，摇头道：“是我迄今为止最佩服的一个人！可以说是天纵奇才，惊才绝艳！我们几个人跟他比起来，可以说是云泥之别。如果当初冲进来的没有他，就凭其他气死个人，根本不可能做到那种地步。”

江柳山声音沉沉，仿佛沉浸在了回忆里，眼中有向往之情。“那时候我们的人都被挡在了大厅外面，我和徐青凤他们在大厅里，正在犹豫的时候，就看到他一个人冲了进来。”

说到这里，他看向了陆谦，唇角挑出抹笑意。“你那时的他太像了。”

陆谦眉头锁紧，“就他一个人吗？”

江柳山叹息，点头道：“对，就他一个。我还记得，当时他穿了身蓝色的长袍，举手投足间那股气势太摄人心魄了。我自小听戏文，无数次地幻想过自己能成为戏文里说的辛幼安仗剑斩杀敌军，提叛将首级而归。看到他那一瞬，我只能说，他便是当世辛幼安。谪仙，也是他。”

陆谦没有再打断他的话，而是脑海里多了一个场面。他顺着江柳山的话勾勒着父亲的样貌，勾勒出他从容地面容，瞬而热血沸腾。“我那时又惊又恐，大声问他是谁，为什么而来。他只回答了我四个字：为民除害。他大笑着冲入我们之中，势不可挡！当真英雄。我唯此一生佩服的人，他是头一个。”

一向平静从容的陆谦神色变了。他颇感意外，疑惑道：“我父亲到底是为何？”

江柳山苦笑着摇头，“他啊。是为了我们九龙之中的老七而来。老七原本是山匪，战乱结束后他爹成了当地一霸，他长大后也就继承了他爹做的事。入了九龙帮后，跟我们多有不合，暗中做着拐卖妇女儿童的勾当。你爸是为了杀他。当然，那次他虽然出手，却没有伤及无辜。”

陆谦暗暗咬牙，“活该！做这种事情的人都该死！”

江柳山又叹了口气，“我们当时对你爸的情绪很是复杂。那时他跟你现在差不多大年纪吧。抓了老七之后他就带人离开了，我们的人却只能看着，没有一个人敢出手阻拦。自那之后，你爸陆培就住在了曹市，我们偶尔会见面，但不能说是私交。”

说到这里，江柳山目不转睛看向陆谦，“陆总，你父亲的身份，你有怀疑过吗？”

陆谦愣神，眉头紧蹙了起来。在他的记忆里，父亲陆培是个沉默寡言的人，尤其是不太喜欢跟邻里打交道。只有面的他和母亲的时候，话才会稍微多一点。父亲总是早出晚归，家里的事情都是母亲在打理。后来有一次母亲生病，父亲出去了三天都还没回来，是他和邻居把母亲送到医院的。父亲回来的时候满身疲惫，他当时在父亲的裤脚上发现了血渍，但父亲说那是因为回来的时候着急，碰到了油漆，那时候他年纪还很小，也就没把这事放在心上。后来长大一些，父亲出去的时间越来越长，就算在家的时候也是白天睡觉，晚上总神神秘秘地翻看他箱子里的东西。那些东西都是他的宝贝，平时根本不让他碰，只有父亲不在家的时候，他才能偷偷地打开箱子。没想到，这些事父亲都知道。如果说没有怀疑过父亲，那是不可能的。只是，那时候他觉得父亲可能做的是比较保密职业，但绝对不会干坏事。见陆谦许久没说话，江柳山淡淡道：“其实，我们都曾怀疑过你父亲。”

陆谦此时已恢复了之前的神色，冷声道：“怀疑什么？”

江柳山失笑，“如果你父亲只是个普通人，老七贩卖人口的事，他从何处得知？他又哪来的胆量闯入九龙帮？而跟着他来的那几个人，后来我们曾见过其中一个人。那人的地位很高，就算是曹市的区长，见了他也得恭恭敬敬。所以，我们推测，你父亲当年应该是在一个神秘组织，而这个组织不归地方管辖，可能是直属机构。但，这也只是猜测。”

听到这个，陆谦心头猛颤，好似胸口被人重重锤了一拳，竟有些喘不过气来。神秘组织？直属机构？这事情怎么听着就这么荒唐呢？如果父亲真的是这样一个组织的人，那是不是意味着父亲的失踪也跟这个组织有关？可是，为什么他手里会有九龙匣？而他又在九龙匣里留下了那样一张纸条？他正思索着，耳畔传来江柳山的声音。“九龙帮当年解散，跟你父亲还有些关系。”

他略微停顿了下，继续道：“老七被带走之后，我们找过各种的渠道打听过，但是都没有他的线索。但可以肯定的是，老七死了。之后，九龙帮也就收到了那人的来信，警告我们如果再做出类似的事情，他不介意动用武装对九龙帮镇压。我们八个人当时就慌了，最后商讨之下决定洗白。”

陆谦心头疑问越来越多，便也仔细听着江柳山的话，希望能从他的话里找到线索。江柳山长长出了口气，望着窗外已经暗了的夜色，忽而冷笑了声。“九龙帮灰色地带的产业很多，而之后改革开放又进入了严打期，加上扫黑除恶等等，我们洗白的事情遭受到了很大的阻碍。谁也没想到，这时候你父亲陆培再次进了九龙帮。不过，他跟徐青凤和程溧阳谈过之后，便再也没有出现过。九龙帮从那时候开始着手安置帮众的事，也就踏上了解散的道路。”

“所以，你的意思是，九龙帮的解散，是因为我父亲可能跟徐青凤和程溧阳达成了某种交易？”

陆谦掸掉烟灰，淡淡道：“这事情你有问过徐青凤和程溧阳吗？”

江柳山苦笑，“问过。他们没说，那之后属于程溧阳的嘲风匣也不见了，应该是那时给了你父亲作为见证。”

陆谦拢眉，冷声道：“你告诉我这些，是什么目的？”

江柳山笑了，淡淡道：“我说过了，想跟你做交易。”

陆谦摇头，“可，我要的答案，你并没有给我。”

“赵云山是老四的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