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滚烫的醒酒汤烫了可不是小事，秦朝业疼得死去活来，在路漫漫的帮助下完全是连滚带爬的上了车，往医院赶去。耳鼻喉科的医生接到他这个病人的时候，迅速聚齐过来会诊，没多久就把人推进了急救室，说是要做紧急修复手术，再晚声带就要落下不可逆的严重伤害了。路漫漫签了手术同意书，无聊的等在手术室门口。说实话，她听到医生说秦朝业差点被烫成哑巴的时候，脑子里唯一想的就是，早知道路上开车慢一点就好了。她不是看不出秦朝业为什么对她多有忍让，那男人对她动了心，才会摇摆不定，除了被她挑唆到极点的时候，都不会伤害她。可那又怎样，路漫漫比谁都清楚，自己为什么会接近秦朝业。艾琳一身是伤，面容尽毁躺在医院里，艾晨阳满心疮疤，还要强撑着假装平静的行走在校园里。秦朝业一个人的嗓子，和艾琳姐弟俩受到的伤害相比，算得了什么？路过的小护士看那个坐在手术室外的漂亮女人神情麻木，甚至带着点阴怨，都有些不明所以。“路小姐。”

路漫漫认识的人里，很少有人能和“刚正不阿”这四个字挂上钩，仅有的那么一个硕果仅存的，就是曾经有过一面之缘的郑立阳，那个被郑冬旭昵称为小九的年轻小警察。“郑警官。”

被郑立阳喊了一声的路漫漫抬头看着他，不知道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有个嫌疑人住院，刚好是我负责。”

郑立阳没头没脑的道。路漫漫更加无语，你执行什么任务跟我交代什么？郑立阳好像比她更无语，憋了半天说了句：“我在四楼的骨科病房，407。”

说完，踩着高帮靴子，步伐铿锵的走了。路漫漫觉得这人今天可能没吃药，不然怎么这么神经病呢？看了一眼还亮着灯的急救室，路漫漫起身，晃悠到电梯门口。反正在这里也是无聊，看看那个小警察到底吃错什么药了，好歹还能有个人跟她说话。到了骨科楼层，路漫漫走进407病房的时候，终于明白郑立阳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了。“你们怎么全都在这儿？”

齐修远、费拉德、司徒世、郑冬旭外加一个板着脸的郑立阳，好么，人都齐了。齐修远上前几步，把她抱进怀里，温存道：“等你啊。”

“阿远，你秀恩爱也挑一下场合好不好，这里除了你可全都是单身汉！”

司徒世在病房里跳脚。真想祝福天下所有情侣都成兄妹！齐修远怀里抱着路漫漫，懒洋洋的回头看了那一整排的单身汉一眼，明明是极其自然的动作，却有种说不出来的炫耀与嚣张。“别闹了，这个给你，收好。”

路漫漫捶了齐修远一下，把一直放在口袋里的U盘拿出来给他。她本来是在来医院的路上，打算好找个时间也寄快递给齐修远的，现在能当面给他，当然是更加放心。齐修远把U盘都抛给费拉德，费拉德像个耍杂技的手忙脚乱去接，最后还是落了一个，正中脑门。病房里响起一阵笑声。“我得先走了，下回再想办法联络。”

路漫漫心里还惦记着急诊室里做修复手术的秦朝业，倒不是担心他手术不成功，而是担心他被推出来时候看不到她会起疑心。郑冬旭抬手制止她出门的动作，难得正经的道：“路小姐，等一下，我有事要和你谈。”

只可惜，郑冬旭那一身用84消毒液都洗不掉的土匪气息，就算是正经起来，也只是严肃的土匪头子而已。路漫漫看了看郑冬旭，又看了看齐修远，这才发觉，齐修远并不单单是借着郑冬旭他们在医院，顺便给她一个下来碰面的借口。很有可能，这次让郑冬旭和她见面，才是主要的事情。路漫漫爽快道：“郑队长，有事就说吧。”

郑冬旭拿脚尖提了提郑立阳的小腿肚，郑立阳一言不发的从路漫漫身边错身而过，到门外去守着了。“市局其实也在配合调查几件走私案，你给齐总裁的那些照片里，刚好就有我们在找的几件赃物。所以，我们想请路小姐帮助调查，你看方便吗？”

路漫漫眼底有些许不解，她给齐修远的照片，怎么会被郑冬旭看到？齐修远提起这个就神色有异，模糊说道：“有人做警察做久了，就想知道做贼是什么滋味。”

“你们公司那个保安经理不错。”

郑冬旭“咳”了一声，那表情绝对不是因为身为警察还潜入别人办公室而羞愧，纯粹是因为自己这“贼”没做好，丢面子了。路漫漫大略也想明白，最近齐修远身上出的事不少，恐怕是警方也有意想调查一下他是不是做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情。结果这个郑冬旭就直接来了个干脆的，反而被公司的人逮住了。不得不说，这个刑警队队长，果然一身江湖侠客的风范。路漫漫低头考虑了一下，对郑冬旭问道：“郑队长，关于那些东西，修远和你说了多少？”

“他什么都没说。”

郑冬旭说起这个就来气，他和齐修远好歹也这么多年交情，为了个女人，齐修远还真就一个字都不跟他透露！路漫漫抿唇忍笑，转而对齐修远问道：“你希望我帮忙吗？”

“不必管他，你拿到该拿的东西，就可以回来了。”

齐修远想也不想的道。郑冬旭在旁边听得内伤，想要吐血。路漫漫“噗哧”失笑，继而收敛了笑容，肃容对齐修远道：“我要做的，还远不止这些，现在只是让我们没有后顾之忧而已。和郑队长合作，对我们是有利的，不是吗？”

齐修远眉心蹙着：“这样就够了，你不需要再冒险了，漫漫。”

路漫漫抬手抚平他眉间褶皱，柔声道：“最冒险的阶段都过去了，接下来，只要有问题，我随时会抽身退出。”

“你以为真的是你想什么时候退出，就可以什么时候退出的吗？”

齐修远握住路漫漫的手腕，一脸的不敢苟同之色。“修远，没有人里应外合，这件事有多难，你会不清楚吗？”

齐修远忽的恼怒低斥道：“那也不需要你去做那个内应！”

其他人面面相觑，情侣吵架的时候，局外人还是假装自己不存在比较好。路漫漫平复了一下呼吸，绷着脸对齐修远道：“你可以现在把我带回去，但是只要你一分钟看不住我，我就一定会做自己该做的事，你确定要这样？”

“路漫漫，你永远都只会用你自己的安全来威胁我吗？”

齐修远的声音失去了一贯的冷静平稳，蓦然吼道。“因为我知道你在乎。”

路漫漫说完后，态度软了一些，“修远，我也在乎我自己的命，所以，对我放心一点，好不好？”

齐修远沉默着，呼吸急促，明显还在气头上。但路漫漫明白，齐修远不说话，就代表他是默许了。路漫漫对郑冬旭问道：“郑队长，我拍到的那些照片里还有其他东西，你应该看到了吧？”

郑冬旭点点头道：“没错，你知道那些东西的来历？”

路漫漫道：“不敢说全部，但我想大部分都是赃物，其中有一件玉碗，是我们公司一个海外客户的私人收藏，在展览会之后失窃，最后出现在那里。”

“果然是这样。”

郑冬旭对此并不意外，局里之前就觉得这是个惯犯，只是没想到，还偷到国外去了。路漫漫经过思量，对郑冬旭允诺道：“我会尽量把能传达出来的资料都弄出来，至于这次我们在做的事情，你可以放心，和违法的活动绝对没有牵扯。具体的内容，修远他们会和你解释，我得回急救室那边了。”

齐修远冷着脸看向窗外，对她的离开似乎无动于衷。路漫漫在心里叹了口气，知道他没这么容易就消气，但也不想一再让步，让齐修远认为可以干涉她所有的决定。她从来都不打算做一只被保护在笼子里的金丝雀，即便那个饲主是齐修远，也不行。路漫漫出了门，郑立阳还像根标枪似的在门口站着，见她出来，一脸的面无表情。想起来连郑冬旭都谑称他为“条子脸”，路漫漫忽然有点想笑，担心这脸皮薄的小警察恼羞成怒，赶紧扭头走了。原计划里又多出来一个配合警方调查办案，路漫漫现在是真的感受到自己肩头多了点责任，回到急救室门口，恰好看到麻醉还没醒的秦朝业被人推了出来。路漫漫为了不让人起疑，开口关切道：“医生，他怎么样了？”

“还好来医院来的及时，只要术后注意保养就没事了。”

主刀的大夫擦了擦汗，笑得欣慰，“至于详细的注意事项，等下你来办公室，我交代给你就好了。”

路漫漫笑着道谢，心里则是想着，她一定会抓紧机会，让秦朝业做个哑巴的。三个多小时后，躺在病床上的秦朝业眼皮抖了几下，慢慢睁开。他刚要开口说话，就被路漫漫给捂住嘴巴。“朝业，你伤到声带，要好好修养，暂时不能说话。”

路漫漫说着说着眼眶就红，自责不已，“都怪我，你当时喝醉了，我还不提醒你注意醒酒汤太烫，都是我的错。”

秦朝业眼看着路漫漫哭得梨花带雨，愧疚得像是恨不能给自己一刀，哪还舍得说她什么。因为不能开口说话，秦朝业只好拍拍路漫漫的手背，忍着从口腔充斥到喉管的巨疼，对她微笑。以秦朝业的脾气，今天但凡换个人让他遭了这种罪，他都能从病床上跳起来把对方给撕碎了才解恨，可这人是路漫漫，他活了快三十年头一次知道什么叫心动，头一个捉摸不住的女人，他就是忍不住想讨好他。秦朝业想，他是真的犯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