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句话，便是对不起。都活到头了，她还有什么想不开的？还有什么可争可怨可抢的？“妈，别这样说。”

唐芷宁看着她的样子，心里也难受。虽然这份悔改似乎来得有些晚了，不过，终归还是悔改了，不是么？“能，能不能再叫我一声妈？”

蓝美梅没想到唐芷宁会不计前嫌，还愿意叫她一声妈，想起自己当初的种种作为，蓝美梅到现在快要死了，她自己都想不明白，她当初，到底是为了什么呀？她本来有一个孝顺的儿子，本来是人人羡慕的卓氏夫人，她不缺钱，她活得也尊贵，可是，她到底是为了什么，会让自己一步一步走到了今天的地步？她想不通，她也不知道，她没时间去想通这些了。只是，她做了那么多的错事儿，一句对不起，能有什么用？能抚平自己给他们带来的伤痛吗？由其，能抚平给她儿子和孙子带来的伤害吗？蓝美梅看着唐芷宁，却没有勇气看向自己的儿子。“妈。”

唐芷宁又叫了一声。“哎，好好，别哭，坐月子不能哭，一哭眼睛会坏的。”

蓝美梅看着唐芷宁，明明这么好的一个姑娘，自己当初到底是为什么呀，为什么非要跟东方云月争，跟东方云月斗呀，她比起东方云月其实更要幸福呀。起码，这么多年，她都活得自在，可是东方云月呢？她和自己的儿子被关在地下室里整整二十多年。想到这里，蓝美梅更加无法原谅自己。“妈。”

卓凌川看着她的样子，以往有多气，此时此刻，也都烟消云散了。“哎。是妈错了。可是，妈明白得太晚，改过得也太晚。”

她多想也过一下这种被孙儿围着转的日子，可惜，她今生今世是没有这样的机会了。本来是有的，一切，都是她自己作的，都是她自己咎由自取的。他们能来看她，她已经知足了。“果儿……”蓝美梅艰难地叫着慕容果儿的名字，她甚至都不知道，慕容果儿会不会允许她这样叫。“我在。”

慕容果儿抱着唐芷宁的儿子，来到了殶床前，弯着身子，把孩子放到蓝美梅的脸边上，让她也可以看到孩子。“宝宝睡熟了，不过，他知道来看奶奶的。”

慕容果儿从来对蓝美梅就没有所谓的恨与不恨，到了现在了，更是没有什么怨气可言了。“好，真好。谢谢你们，真的，谢谢。”

蓝美梅看着熟睡中的孩子，她的眼泪不停地划落。“果儿。”

看完了孩子，蓝美梅看向慕容果儿，还有，她身后的孩子。小人儿。“在。”

慕容果儿把身后的小人儿拉到了面前，让蓝美梅也可以看到他。“果儿，睿睿，对不起，也替我，向你们的母亲，说声对不起。我知道，这没有意义，这也弥补不了我当初对你们的伤害，可是，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蓝美梅看着小人儿，眼睛里流露出的悔意，让她都觉得自己不配给他们当奶奶。他们都是人中龙凤，将来成大事的人，可是，却有一个她这样自私自利的奶奶，污点，真是污点……蓝美梅都恨不得自己不是他们的奶奶。“奶奶。弟弟还不会叫您，我替他先叫了，奶奶。”

小人儿虽然心中并没有过多的伤痛，不过，不管如何，他都知道，这个躺着的可怜的老人，终究还是跟他有着血缘关系的人。如果原谅能让她走得更安心，他又为何不原谅呢？“哎，好，奶奶，听到了。”

知足了，真的，她死而无憾了。“我知道，我活不久了，你们能来，我就已经知足了，能得到你们的原谅，我到了地底下，也可以向卓家的列祖列宗赔罪了。”

蓝美梅其实还有一件事儿放不下。“我知道，我不能奢望你们原谅凌雪，我也知道，她错得不值得被原谅。我也没有要求，也不能有什么要求，只求你们，如果可以，每年，在她生日的时候，去看她一眼，就一眼，好不好？不要让她太孤单了。”

蓝美梅终是想着自己的女儿，因为她知道，她的女儿之所以走到今天的局面，也是因为她这个当妈的没有教育好，没有引导好，才会造成的。千错万错，都是因为她这个当妈的，没有尽好一个母亲的责任。“妈，别说这些，凌雪现在好好改造。就算不能出来，起码，日子也是能过得踏实的。”

卓凌川知道自己母亲的想念，但是，卓凌雪犯的事情，比起她犯的，可严重得多，所以，不管怎么说，能保住卓凌雪的命，已经季展言不计较了，真的不能在这个事情上再有过多的要求了。慕容果儿看了眼季展言，得到他的点头示意之后，她看向蓝美梅。“以后每年她生日的时候，就让卓凌川和宁宁去陪她过。”

慕容果儿说道。别的也许不行，这个要求，应该还是可以做到的。如果卓凌雪也能悔改了，这的确没有必要非要将一个才二十多岁的女人关到死。前提是，看卓凌雪自己的了。“谢谢你们，真的，谢谢。”

蓝美梅感激地看着慕容果儿，然后，满眼不舍地看着小人儿，看着小宝宝，看着自己的儿子，最终，还是闭上了眼睛。“妈！”

唐芷宁看着蓝美梅闭上了眼，看着呼吸机那边明显已经停止了跳动，她知道，人走了……“妈……”卓凌川在来的路上就已经想到了是这个结果，只是，没想到，真的，就这么快，就走了。“妈！！”

病房门在这个时候，被人推了开，卓凌雪冲着进来，可是，晚了，她的这声妈，蓝美梅不可能听得到。接到陈一景的电话的时候，季展言就已经让陈一景去接卓凌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