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娘穿着纯白色的婚纱,在海底幽兰的光芒之中,一头乌黑的秀发披散开来,随着水波轻轻摇摆,好像一条美人鱼。新郎就在一边牵着新娘的手,摄影师扛着摄像机也在水下,指导着新人摆出各种各样恩爱的姿势。在摄影师的要求下,新娘怀中抱着一颗海星。但是她的长发总会被水波带着遮住了脸,甩了几次头后,还是不能达到摄影师的要求。就在这时,新郎侧过身,面对着玻璃镜面,他用手拨开新娘的长发,缠绕在自己的大拇指上,然后那只手搭在新娘的肩头。“哇,新郎很帅啊!”
人群中有人尖叫。“再帅有我帅吗?”
上官司澈很是自恋地来了一句。然而,却意料之外没有听到苏洛心的回答,垂眸一看,她眼神空洞,竟然在给他发呆。还以为苏洛心也幻想有一场水下婚礼呢,正想出口揶揄,下一秒,身边的女人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去。动作之快,因为人群拥挤,还踩了他一脚。上官司澈莫名其妙地站在原地,目光疑惑地朝着水底的那对新人看去,却看到新娘对着人群招手,脸上尽是幸福的笑容。而这个新娘,他也不陌生。赫然就是苏沫桐。那么此刻在她身边的男人毫无悬念的就是梁家公子了。苏洛心一见到他们就跑了,甚至是仓皇离去的。隐隐明白了什么,上官司澈脸上散漫的笑意敛去,双瞳幽暗,变得深不可测。……苏洛心如同无头苍蝇般狼狈地跑了出去。各种鱼类在她头顶滑翔而过,置身于弧形玻璃的海底世界,她无所遁形,她找不到一个无人的角落独自啜泣。最后,她跑进了女厕。原以为自己足够坚强,她刻意地忘记,刻意地不去想,还以为早已放下这段感情。可是表面强筑起来的围城不过是一道泡沫,在见光的时候就全碎了。或许,在她的潜意识里,还在相信着奶奶的话。奶奶说会让这一切归到原位,梁皓初也对她说过同样的话,而她傻傻地相信了。有所期待,在失望的时候才会越加痛苦。身体里的力气好像被抽空了,她浑身软软的好似支撑不起来,她扶着冰冷坚硬的大理石墙慢慢地滑了下去。苏洛心,认清现实吧,回不去了。你已经没有任何期待了,你该死心了。和梁皓初在一起的时候,她明明没有觉得自己多依赖他。可是当看着他怀中揽着苏沫桐的时候,她的心还是不可抑制地揪成了一团。厕所的门突然被人从外推开,苏洛心心头一紧,慌忙站起身,胡乱地擦了两把泪。她想走去洗手台边洗个脸,以遮住她满脸泪痕的模样,否则一定没法见人。孰料,她才走到一半,就有一阵凛冽的风袭来,可以想见这个人的动作幅度之大。手腕被人狠狠攥住,上官司澈就这样脸色阴郁地站在她面前。洗手间的灯光本来就不亮,他这么一档,立即少了大半的光源。苏洛心一张脸被笼在阴影之下,她冷声,“你干什么?”
上官司澈冷哼一声,清冷的声音响起,带着一股子凌厉,“这句话应该我问你才对!”
苏洛心甩了几下手臂想挣开他,“你快放开我!”
上官司澈眸光一暗,转眼就踹了一脚洗手间的门。“砰”的一声,门被重重关上,从里面落了锁。“你跑什么?”
他冷声质问。苏洛心瞳仁一缩,眼里闪过一丝慌张,“你想拿这件事威胁我吗?”
“我拿什么威胁你?”
闻言,他嘴角勾起一道讥诮的弧度,可眼底全是可怕的坚冰,“洛心公主,现在做贼心虚的那个人明明是你!”
她抬起头,颓然一笑,“你都知道了……”看到她通红的眼睛,上官司澈脸色一变。双眸紧紧盯着她,有些不敢相信,“原来你真的……你喜欢梁皓初,这件事情舜钦知道吗?”
苏洛心凄然冷笑,“知不知道又怎么样,反正也是瞒不住了。”
“你不会认为我会告诉他吧?”
上官司澈单手握住她的肩。苏洛心仰起下巴,尚有一滴泪珠悬而不落,她斜睨着他,“你都看到了,作为朋友,你会帮着我隐瞒他?”
看着她这副自暴自弃又拿身上刺狠命对着他的样子,上官司澈心里莫名一伤。他正色道:“这件事情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该睁开眼睛好好看一看的人是你!他们都要订婚了,无论你对梁皓初的感情怎样,过去怎样,他们要订婚了!你已经失去资格了!”
别说是拥有他的资格了,就连伤心你都没有资格!永永远远地失去任何资格了……见她仍是一副呆愣愣的神色,上官司澈双手扶住了她的肩膀,用力,似乎想要把她摇醒。“洛心公主,今天你和我在一起,刚才发生的一切我可以当做没看到,但是下一次,如果在舜钦面前,你千万不能露出刚才那样的表情。”
苏洛心蹙眉,不信任地低语,“为什么你要帮我隐瞒?”
上官司澈直视着她的眼睛,“我说了,因为有些事注定没有意义了!已经发生了,不是你一个人可以去改变的!”
“所以就连伤心的资格都没有?”
她双目黯淡地回视着他,一张脸白得毫无血色。上官司澈重重点头,“对!因为无法拥有,所以何必让那些不该有的情绪继续困扰你,让你痛苦。”
“可是……”她伸手摸着自己心脏的位置,“我的心会痛……”她轻咬着唇瓣,似乎在隐忍内心巨大的痛苦,刚消失不见的泪水又在这一刻涌上来,微湿了眼眶。上官司澈伸手抚上她的脸颊,眸色伤痛。原来,自己晚到了十多年。不止一个谢舜钦,还隔着一个梁皓初。她温热的眼泪掉下来,滑落在他的手指上,凉凉的,不过一厘米的距离,却早已冰凉。有时候,就是因为这短短的距离,却是一生无法跨越的鸿沟。时光,真的是个很残忍的东西。它让上官司澈在多年前就遇到苏洛心,它让他在十年间变得强大冷酷,无往而不利。但面对苏洛心,它却给他挖了一条怎么都越不过去的沟渠。她的身,她的心,他都来晚了。“喂,里面有没有人啊?”
“怎么那么没有公德心啊,公共厕所都要上锁啊,让不让人用了?”
“里面肯定有人,不然不会反锁?”
“敲敲看不就知道了!”
话音刚落,就有大力拍门的声音响起。苏洛心目光凄惶地看向上官司澈,这里是女厕,如果被外面的人撞门进来,难免不会产生误会。“你先躲进去,我去开门。”
她说着就把上官司澈往里推,想要让他进隔间先避一避。在她想把隔间门关上的时候,男人伸出一只修长的手指阻止了她,“想我堂堂上官少爷,怎么可能躲在女厕里呢?”
“都什么时候了,嘘,你给我安静点儿别出声。”
苏洛心急急忙忙就想关门。奈何男人的手还是挡在门框,让她无法关上门。“里面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啊?要不我们让工作人员来开吧?”
外面的女人们又在说话了。苏洛心横了上官司澈一眼,似乎是在责怪都什么时候了他还有心思开玩笑。他却说道:“你开门之前不妨先照一下镜子,确定自己现在的模样可以见人?”
苏洛心犹豫了一下,她朝着洗手间里镶嵌的大镜子看去,只见自己面色苍白如纸。十月的天气较为干燥,脸上的泪痕虽是干了,却有着明显的痕迹,双目无神,看上去憔悴不堪。她这还是没有化妆的,如果是带了妆,现在加上两道泪痕和晕开的眼线,那看上去一定和女鬼差不多。见她对着镜子发呆,上官司澈适时脱下了自己的外套,直接往她头上一罩。“你要干嘛?”
被他的风衣一套,苏洛心眼前陷入一片黑暗。他动作太快都不跟她商量,让她没由来地一慌。“乖乖别说话,有什么事我罩着你。”
虽然上官司澈性情古怪,行为捉摸不透,不过听着他沉稳淡定的嗓音,让苏洛心不自觉地安心下来。她不出声,任上官司澈轻搂着自己的腰,走向门口。这么一个大男人拥着一个人从女厕所出来,就是用脚趾头都能猜得到,风衣下面罩着的一定是一个女人。两个人进了一间厕所,还锁门,一定在里面做了坏事。守在门口的女人不由得抱怨连天,“哎哟,大白天的,这孤男寡女的在里面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啊,到现在才出来,你们有没有公德心啊?”
“就是啊,长得人模狗样的,要做什么事回家做去。”
“真是世风日下,公共场合什么事都干得出来。”
躲在风衣之下的苏洛心听到这些话,不免有些心虚。若放在平时,谁对她说那么难听的话,她是肯定要回击的。但眼下这个场景,嘴长在别人身上,她们这么说也是无可厚非,毕竟上官司澈一个大男人出现在女厕,的确说不通。只是没想到她们说话如此难听,倒是难为了上官司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