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参加年会这种东西,既兴奋又紧张,连穿什么都不知道。周小溪随意笑了笑,“你这样的美女,天生的衣服架子,穿什么都好看。”
她怎么也开心不起来,毕竟周年酒会的临近意味着她离开凌锐的日子也越来越近。她对那个遥不可及的男人的那点坏心思,恐怕也要被扼杀在摇篮里了,这多多少少会让人沮丧。“那你呢,你给自己买新衣服了吗?”
周小溪家境不好,她平时穿的衣服特别朴素简单,年会上的着装肯定是要另外准备的。“没有。”
她都快丢工作了,哪还有心思买衣服。不过话说回来,或许这是自己唯一一次能在他面前表现自己的机会了,咬咬牙,买身新衣服也不为过。可是,那又有什么意义呢?省吃俭用两个月的钱,就为了买一身只穿一次的裙子?她周小溪可没那么傻。于是在凌锐的年会上,周小溪穿着上班时候的职业套装就进去了。一到会场才发现所有人都是锦衣华服,同事们也都趁着下班回家换了身漂亮衣服来。这倒也没什么,可是当他们的老总挽着一位娇艳欲滴的美人现身会场,周小溪今晚第一次意识到自己这一身行头有多暗淡无光。“总裁竟然带了女伴来!”
“那女的是谁?”
“周小溪,你认识那女的吗?”
周小溪俨然已经打算破罐子破摔,假装没听见同事的提问,拿起盘子就躲到自助餐区。所有人都在忙着社交,只有她一个真的把注意力全投注在食物上,坐在最角落的桌上闷头吃着,脑子里却是乱糟糟。最终只能摇摇头,挥去这些乱七八糟的念头,逼自己去认同这样一个观点:陷在单恋里的人,都是这副患得患失的样子的,她不必为此感到羞耻。余光瞥见服务生正走进,她伸手就来:“请给我一杯水。”
服务生把水放在她手边,她端起喝了一口,觉得有些不对劲,目光一斜便看清了是谁正站在她身侧。哪是服务生?明明是她的老板。周小溪当下就被水呛着了,放下杯子,一阵止不住地咳嗽,缓了缓之后“噌”地就站了起来:“总裁!”
上官司澈扫一眼她的餐盘,眉梢眼角浸染了些许笑意:“你很饿吗?”
周小溪瞥一眼这一盘的狼藉,心虚地笑一笑。见她手足无措地站着,上官司澈只得示意性地拉过椅子:“和我说话没必要这么拘谨,坐。”
周小溪只得挺直了腰坐下去。听他说:“听说你没有递交转正报告?”
突然提到这件事,周小溪不由得睁大了眼看他。他堂堂一个大总裁,怎么连她没有递交转正申请都知道呢?还是说,他是在关心自己?一时之间周小溪想了特别多,一双清澈见底的眸子里写满了疑问。看出她的疑问,他笑了,是那种很疏离的微笑:“我看过你的设计,你的实力足以留在凌锐,我只是不想失去一个有天赋的设计师。”
周小溪在他的笑容之下恨不得拍自己那总是胡思乱想的脑门,站在她面前的,是一个利益至上的商人。他的挽留,不过是肯定她的能力,并没有其他私心。话已送到,上官司澈这就准备要走:“你慢慢吃,我还有事,就先过去了。”
说着,微微一颔首,这就要掉头离开。周小溪的神经一下子就被揪紧了,舍不得的心绪在悄然蔓延。周小溪猛地抓住他的手,想也没想就朝露台走去。不少人撞见此幕,或满脸不解地望着这二人消失的方向,或窃窃私语地交换着彼此的惊讶。但这一切都被隔绝在了通往露台的门后。露台上,只有风声,以及周小溪急促的心跳。她松开了他的手,一副豁出去的样子。“周小……”周小溪打断他:“我喜欢你。”
露台昏暗的光线不足以掩盖他眼中的诧异:“什么?”
“我、喜、欢、你。”
她说得那么坚定,一瞬间令上官司澈险些忘了面前站着的只不过是一个十分不成熟的小丫头片子。上官司澈足有一分钟的沉默。“我比你大整整十岁。”
这就是他想了一分钟想出的答案?周小溪倍感惨淡地笑笑:“你还不如直接说你不喜欢我,这样的拒绝反倒更能让我死心。”
上官司澈也笑笑:“那你喜欢我什么?”
“不知道。”
她倒是答得十分坦荡,苦了上官司澈。被她闹得有些哭笑不得:“小姑娘,我欣赏你这种简单粗暴的表白方式,但是,我不是你认识的那些同龄男孩子,更不是橱窗里的洋娃娃……”周小溪几乎是扑过去捧起他的脸,狠狠吻他。她甚至还不知道要如何深吻,就已经如此斩钉截铁:“这是我第二次亲你,我从没对别人这样过,你为什么就不能相信我是认真的呢?”
上官司澈无奈地叹口气,她哪是在亲他?分明就是撞过来碰一下嘴唇就了事,撞得他牙龈都发疼。仿佛面对一个不听话的孩子,她也确实像个要不到糖吃的孩子般扁着嘴。上官司澈抬起手,几乎要摸摸她的发顶了,最终却调转了方向,只是拍了拍她的肩:“这儿风大,进去吧。”
她愤愤不平地看着他,猛地一咬牙,掉头就往里跑。看着她的背影,上官司澈忍不住扶额,小姑娘应该是放弃了吧。这么想着,松一口气的同时,仿佛又有一丝丝的……失落。这周小溪一看就没谈过恋爱,根本没有接触过多少男孩子,就敢说喜欢他。上官司澈摇摇头,随即也往里走。回到灯火通明的室内,不少人的目光都往他这儿瞅。他今晚的女伴是父亲为他介绍的对象,也不怪全家人都在为他的感情着急。刚才居然还数落周小溪,他自己好像也是一次正儿八经恋爱没谈过的人。失眠尚有药可医,没有办法对苏洛心以外的任何人动心,那几乎可以被归类为绝症了。犹记得父亲那句怒话:“你不会还等着那个苏洛心吧?人家连孩子都生了,已经是谢太太了,你怎么还不死心?”
就是因为死心了,彻底死心了,才会沦落到如今这般无法投入进一段感情中去的地步。第二天是递交转正报告的最后期限。周小溪咬咬牙,还是没有犹豫,就是不递交了。在这个大城市读了四年书,她觉得也没像当初高考那样对这个城市多么向往了。她决定,辞职后还是回老家找工作去。一直以来充当她师父的设计师姐姐劝她,“小溪啊,凌锐这么好的平台放弃了可惜,你确定要走吗?”
说不遗憾是假的,可惜她动了不该动的心思,不走,只会让后面的生活变得更加艰难。长痛不如短痛,还是走吧。桌上的座机响了起来,她看看号码挺陌生的,以为是哪个客户。“喂,你好,我是凌锐集团设计部周小溪。”
“是我。”
淡淡的两个字。周小溪吓得差点没把听筒摔了,缓过来之后,语气更加小心翼翼了:“怎、怎么是你?”
上官司澈的声音还是风一般的轻:“现在还知道自己是凌锐的人,为什么不交报告?”
还以为自己昨天亲自找她问起,她今天就会改变主意了。谁知道周小溪脾气硬起来,竟是这么执拗的。电波之中,周小溪无法参透他的语气,想到自己乱如麻的心,只好振作起来,解释道:“总裁你放心吧,今天是我试用期的最后一天,我以后就不会给你添麻烦了,过几天我就去办离职手续。”
“……”这小丫头片子,存心跟他对着干哪!他问她怎么不转正,她居然说她要辞职!堂堂上官BOSS,第一次被员工炒鱿鱼!“……”周小溪听着那边没声儿,心想总裁别不是生气了吧。他好心好意拉下脸劝自己递交报告,结果她说她要辞职,这算不算往总裁脸上呼巴掌?“你在哪儿?”
他突然调转话锋。周小溪愣了一下:“我……我在公司。”
“嘟嘟嘟……”周小溪说完那边就忙音了。没一会儿,上官司澈的身影就出现在设计部。周小溪连手都在微微发抖。上官司澈冷冷,“周小溪,跟我出来。”
周小溪从座位上起身,越过了众人好奇的目光。她紧张起来总会不由自主地双手握拳,如今她更是连脚趾头都想蜷起来了:“你找我有事?”
他不回答,只问:“你老家在江苏?”
被他问得莫名其妙,还是老老实实点头。“什么时候回去?”
“快了,这个月底做完就不做了。”
周小溪有点不确定他的意图,可观察他的脸,又读不懂他的表情。“在你离开之前,我应该能得出答案。现在……”他微微勾起了她的下巴。这个动作,周小溪百分百读懂了。在她犹豫着闭上眼的同时,感觉到他落下的唇。“这才叫接吻,你之前的那些……”显然上官BOSS对此很有怨念。周小溪点点头表示同意,但已等不及让他说完,勾住他的颈项,主动回吻他。不得不感叹,她绝对是个进步神速的好学生,但上官司澈的这份感叹随即也消弭在了愈发热辣的纠缠之中。……火车上。周小溪最后一次查看手机,依旧没有任何来电。他说会在她离开前给她答案,他骗了她一个缠绵的吻……果然无奸不商,周小溪恨恨地咬牙,可还是忍不住看一眼手机。“这该死的老混蛋!”
“你在骂我?”
周小溪一愣。站在她面前的是上官司澈!她买的是硬座,上官司澈在她身旁坐下,显然对这拥挤喧闹的氛围很不喜欢。但还是转头过去,细细打量着周小溪。看到她诧异地把嘴巴张成了“O”型。上官司澈伸手托托她下巴,替她把嘴合上:“等很久了?”
等很久了?这话说得,怎么这么有恃无恐?等他的答案,她都快等得地老天荒了。他却没事人似的,揉揉她的脑袋:“坐火车也就算了,还是硬座,也不怕难受。”
周小溪看着他,二话不说,双臂如铁钳似的死死钳住他的胳膊,再也不撒手了。入夜了。酒店的窗边,两个身影互相依偎着。周小溪拿后脑勺蹭蹭他的胸膛:“喂!”
“嗯?”
“你怎么不说话?我还以为你已经睡着了。”
“我喜欢听你说。”
他肯定是累了,才这么搪塞她,周小溪用力捏了捏他交叠在她小腹上的手:“火车上我就一直在说,你还没听厌?”
“没。”
他连同她的手一同握住。从A市到江苏,这一路上周小溪俨然成了“十万个为什么”。为什么在年会上对她这么冷淡?又为什么一夜之间就改变了主意?为什么突然肯接受她了?又为什么要等她回老家,才肯告诉她答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很简单,我已经麻木了很久,需要一点时间去分辨我对你的那些奇怪的感觉是不是心动,慎重一点对你、对我都好。”
对于他给出的这番答案,周小溪不算太满意,可无论怎样都好,他已经心甘情愿地被她拿下,这一点才是最关键的。窗外的景色不如身后的男人诱人,周小溪想了想,回头问他:“你是不是经常失眠?”
“你怎么知道?”
“我看过你吃安眠药。”
“我确实有很严重的失眠症。”
他微微一笑,“不过,或许我可以告诉你一个秘密。”
这个回眸的角度很美妙,他一低头就能吻到她,一边吻一边听她嗫嚅着问:“什么秘密?”
“记不记得有一次你在会议室门外睡着了?我抱你去我的休息室,结果你拉着不让我走?”
“当然记得,怎么了?”
“那次是我这么多年来第一次不用借助安眠药,也可以睡得这么好。”
这是情话吗?就当它是情话吧,周小溪压抑着心底泛起的丝丝甜意,眼珠一转,狡黠地笑了:“其实,我也可以告诉你个秘密。”
“哦?”
上官司澈扬一扬眉,很感兴趣的样子。周小溪忌惮地瞅瞅他,一咬牙,还是说了:“其实我知道你爱过一个女人,她嫁给了你最好的朋友,现在连孩子都有了,你却还是孤家寡人一个,让我一度怀疑你那方面有问题。”
上官司澈危险地眯起了眼:“哪方面?”
“就是……”周小溪感觉到他托在她后腰的手渐渐开始用力,觉得这可能是这个男人生气的前奏,不由得胆寒,“……那方面。”
周小溪试着把他放在她后腰的手扳开,他却突如其来一个用力,猛地搂紧了她:“我不介意现在就用实际行动打消你‘那方面’的疑虑……”她的惊恐融化在随后的缠绵热吻里。上官司澈轻巧地解开她腰带的时候,脑子里闪现的却是这样一幕:某一天晚上,月色很好。一个小姑娘背着一个醉鬼,一步一步地爬楼梯。她身上的芳香特别美好,混合着淡淡的汗水味儿,让他闻到了家的味道。他背过心爱的女人两次,从来没有被别人背过。可是现在,他遇到了那么一个小姑娘,背着他,从一楼爬到了六楼。明月当空照,楼道里,他们两个人的影子重叠在了一起……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