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下午阳光明媚，顾家花园内开满了大朵大朵的牡丹，且颜色多样，有红的，粉的，红得似火，粉的似霞。不知道是谁先拿起了喷水管，朝另一个人喷去，四散的水花很快就把向晴的衣服都淋湿了，当时不过十几岁少年的顾少凛也同样被淋了个透，两个人在水花四溅中嘻闹着，即使在那样欢快的场景中，叶眉看到，身为少年的顾少凛也有着不同于一般孩子的漂亮与贵气。他就是那样的人，不管是什么样的地方，以什么样的姿态出现，都不会让人忽略他与生俱来的名门贵公子的气度。此时，顾少凛就安静地坐在她的身边，那么近的距离，却让她有种隔着千山万水，怎么也走不到他身边的感觉。想想那个向晴，那个他家保姆的女儿，他们还曾有过那样的欢乐童年时光，而属于他们的回忆，似乎少之又少。那一年，他们订婚的时候，他二十五，她二十二，还在A国求学。不过是家长通知到某个酒店，举办了个私人圈子参加的订婚派对，就算是为他们订了婚。当时还有人调侃她的父亲道：“叶军长，你这未来的女婿可不得了，还没有入我们这个圈儿已经是如雷贯耳了，以后要是和你联手，恐怕就是天下无敌了。”

当时叶眉的父亲叶景言便谦虚道：“哪里，哪里，都是顾家家长教育得好啊，才会有现在的顾少凛。”

想想当初双方父母的客套话，还有他们眼中的期待，叶眉就认定了顾少凛将是未来自已该嫁的良人。“少凛，你说顾叔叔他们找我们回去有什么事吗？”

叶眉脸上挂着略羞涩的笑，明知故问道。顾少凛瞥一眼女子脸上的笑容，回以云淡风轻的浅笑：“你猜呢？”

一句话便把问题又抛回给了她，让女人的脸更加红了起来。顾少凛在心中微微叹息，她和自已在一起，注定没有幸福。“叶眉，婚姻和爱情，哪一个更重要？”

顾少凛突然发问道。他的声音很平淡，却似带了些冷意。叶眉听到这个问话微微发怔，随即笑了起来：“婚姻和爱情当然同样重要，有爱情基础的婚姻会更幸福。”

叶眉解释道。“那如果婚姻中没有爱情呢？”

顾少凛这一次总算是面对叶眉在说这句话了，他能肯定自已的想法，他不爱眼前这个女人，一点儿也不爱。不管是从前，还是现在，还是未来，他想，他都不能给她所谓的爱情。“少凛，为什么突然问这样的问题？”

叶眉眼中划过一丝慌乱，她似乎明白了他要说什么。“你是个聪明的姑娘，沉稳大方，善解人意，我想，你应该明白我在说什么。”

说这番话的时候，顾少凛已经重新将目光调到了别处。“少凛，这样的话由我们之间说说就可以，请你不要在大人面前说好吗？”

“为什么？”

顾少凛有些疑惑，他明白叶眉的想法，是不想让大人知道他说这样的话。“你知道的，爸爸和顾叔叔是很希望我们成为一家人的。”

“但是我不想伤害你，叶眉，不能给你爱情，婚姻对你来说就是种束缚，你想那样的结果吗？”

“你可以给我的，只要你试着爱我，你就可以给我。”

叶眉的眼中有了急色，连说话都开始语速加快，就是希望顾少凛能听她一在劝。这样的叶眉少了平日的淡定与从容，多了些慌乱。而这样的结果却只是招来顾少凛更大的冷笑。“我想我已经没有爱人的能力了，抱歉。”

顾少凛说罢，轻轻闭上眼不再说话。叶眉看着他英俊人侧脸，由一开始的兴奋与爱恋，变成了黯然与失望。这个男人果然是高不可攀的，虽然人在她身边，心却离她好遥远。“你不爱我没关系，只要你能承诺给我婚姻就行。”

叶眉在心中这样道。晚近八点的时候，两个人终于回到了顾家位于京城郊区的大宅。那是一座介于古典和现代之间的旧式别墅区，是上个世纪为奖励这个领域的杰出者而统一修建的。不仅顾家有，风，罗，叶家都有。只不过有的人家不住这里，别墅就空置了，比如叶家。“大少爷，叶小姐，你们来啦。”

在顾家帮了二十几年佣的周妈妈上前接过顾少凛带回来的A市土特产，将两位年轻人迎进了屋。屋内几个大人都在，包括顾家奶奶，顾夫人贺娟，顾少凛的姑姑顾家园，其女儿吴语。看到两个人回来，本是坐在沙发上聊天的几个女人就都站了起来。看着一家子阴盛阳衰的局面，顾少凛感叹自已的父亲的可怜。这一屋子可都是女人，就他一个男人，他的父亲还躲在书房不见客。两个人一回来，便要求洗手吃饭。吴语一副望天无语的表情就该知道，小妮子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了，所以她大声朝顾少凛抗议道：“大哥，你以后要回来能不能早点？你是想存心饿死我吗？”

顾少凛却是笑着揉揉她有脑袋：“小姑娘只知道吃，以后长肥了可嫁不出去哦。”

“我才不要嫁，嫁人有什么好？”

吴语本想说像她妈一样，但还好她没有接着说下去。顾家园只是狠狠瞪了自已女儿一眼，后道：“赶紧去叫你大伯下来吃饭。”

“哦。”

吴语为了能早点开饭，自然跑得比兔子还快，沿着木质扶梯上楼去叫顾家良。不一会儿，顾家良便身着一件军绿色的背心和同色的长裤从二楼走了下来。当他看到顾少凛和叶眉时，听到两个年轻人跟自已打招呼：“爸。”

“顾叔叔。”

顾家良万年冰山脸只在对着叶眉时露出了一丁点笑容：“小眉，你父母身体还好吗？还有你爷爷？”

“谢谢顾叔叔的关心，他们都很不错，只是爸爸常念叨，什么时候可以和顾叔叔再一起喝酒下棋？”

“哈哈哈，这个叶景言，臭棋篓子一个，还想跟我下棋。你告诉他，让他搬回京城来，我们就天天下棋。”

“是，我爸爸也说，等到边境的任务完成就要申请调回来呢。”

叶眉笑着附和道。“好，那我等着她。”

两个人寒暄完毕，纷纷就坐，晚饭才正式开始。顾家的规矩，吃饭的时候是不许说话的，所以每个人都埋头吃饭。桌上的菜式自然也是很丰富的，因为老太太不是京城人，所以吃食上有偏辣的菜，什么水煮鱼，是宴会必做的菜，红烧狮子头，入口滑润香软，也是老太太的最爱。这两道菜也成了餐桌上必做的。三荤三素，三冷盘三热菜，外加一个汤，总共就是十三个菜，整整摆了一桌子，这也是顾家有客人来的时候，常用的规格。虽然今天晚上吃饭只是多了一个叶眉，以往顾家人要是全部到齐，也只是多一个顾二少，所以说起来顾家人丁也算不得很旺，顾家园和吴语则是凑数的。吃罢饭，顾家良就把贺娟，顾少凛，叶眉一起叫去了书房，让老太太和顾家园吴语在客厅看电话。因为是周末，所以吴语也可以好好放松一下，不用被顾家园催着早早上床睡觉。祖孙三代人也乐得不参与那一家人的事情，安静坐在客厅内看综艺节目。叶眉跟随顾少凛朝楼上走的时候，只希望一切都能如她想象的那样顺利就好。书房的家具多以红实木为主，给人一种历史的积淀与厚重感。除了三面都是各式军事类，历史类书籍外，书房内有一组沙发组，也是实木制的。顾少凛和叶眉，还有贺娟夫妇就坐在那沙发组上说话。“少凛，你应该知道爸爸为什么叫你们俩回顾家吧？”

“不太清楚。”

顾少凛的回答令顾家良的火气微微上来一些，但他还是沉住气对自已这个在外做生意的大儿子道：“如果你真不清楚，那我就提醒你一下，你和小眉订婚也快三年了，不能再这么拖下去，反正她今年也已经毕业找工作了，你的事业也稳定，不如就把婚结了，然后回京城来落户，怎么样？”

“不怎么样，爸爸，我希望我的生活由我自已作主，请你们做大人的不要多加干涉，行不行？”

顾少凛一提到他和叶眉的婚事，很自然就有了过激的反应。“你这个浑账，难道你就想这样一直拖下去吗？”

“不必了，今天回家来，当着妈和叶眉的面，我就把话说清楚，我要退婚！”

“什么？”

其余三个人因为顾少凛这句话全都从红实木沙发上站了起来。叶眉瞬间就红了眼圈儿了，她早就知道顾少凛有这样的打算，可她没想到，他会当着自已父母的面提出来。这让她这个做未婚妻的情何以堪。“少凛，你好好说话，不许动不动就闹脾气。”

贺娟的声音也微微有了些怒气。“我没有闹脾气，我说的是真的，我发现我一点儿也不爱叶眉，所以不能跟她结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