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即使刚才面对昏迷不醒的欧笑笑，他的心也没有想现在这样难受过。他抬手，慢慢拉起帽子，要重新把自己的脸盖上。“不要盖！”

林允儿猛的掀开被子，迅速翻身下床，朝欧明跑了过去。因为太过惶急，快跑到欧明面前的时候，她还踉跄了一下险些摔倒。“允儿……”龙昊霆猛的从椅子上站起来，冲去几步朝林允儿伸出手去，但这动作又很快硬生生地止住了，手又慢慢垂了下来。欧明怎么可能看着林允儿摔倒在自己面前，哪里还顾得上去戴什么帽子，他“嗖”一下冲了出去，闪电般伸出手把她扶住。“允儿，你都已经是两个孩子的母亲呢，怎么还像以前一样冒冒失失的。”

他扶她起来，确定她站好了，就想收回手去。但没有成功，因为林允儿迅速地反手把他的手拉住了，拉得是那条金属手臂。“你怎么……你的脸……”她抬头看着他那一半金属，一半皮肤的面孔，又低头看着被她紧紧握住的金属手臂。“你的手……你怎么变成了这个样子，还有你的腿……”她说着就要蹲下身去检查他当年手伤的那条腿。欧明赶紧把她拉住了，扶着她的肩膀把她扶了起来，对她摇了摇头。“不要看！和这条手臂是一样的，你不要看！我变丑了，吓着我的允儿了，对不起！”

说完他依旧要去戴上帽子。林允儿摇头，制止了他。“你不丑，比起以前来，更酷更帅了！”

她的目光在欧明的脸上逡巡，纤细洁白的手指也随着自己的视线抚上他每一个面部和五官的轮廓。他的皮肤还是想过去那样光洁柔韧，但触手的感觉却比过去冰冷了很多，他的眼神依旧明亮专注，他一直用这样的眼神看她，其中蕴藏了对她的最真挚最深沉的情谊，即使过去那么多年，发生那么多事情，也始终没有变过。手指摸到皮肤和金属连接的地方的时候，她的手指僵了一下。欧明抬手，阻止她在继续下去，但林允儿摇了摇头，轻轻把手从他虽然是人类的肌肉皮肤，却没有了人类的温度的冰冷手掌中挣了出来。“不要害羞，让我好好看看你！”

害羞？欧明笑了一下，笑得有几分无奈，又要几分苦涩。他永远无法拒绝允儿的要求，过去如此，现在也是如此！只有面对她的时候，他才觉得体内的戾气平息了下去，才觉得自己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会心疼，也会害怕！他害怕允儿会因为他的长相而怕他，也害怕因此以后不敢出现在她的面前，又要继续忍受过去五年那种刻骨铭心思念却又不能见面的折磨。林允儿不住地欧明的所思所想，她把注意力全部都放在了那张脸上。手指轻轻抚摸的金属和皮肤连接的边缘。“痛吗？”

她语带哽咽地问他。欧明垂下眼帘，轻轻摇头。“现在已经不痛了！”

现在已经不痛了！是否以前很痛？把一块金属生生地镶嵌在脸骨上，那是怎样一种椎骨的剧痛？林允儿虽然没有体会过，但可以想象得到。“不痛就好！不痛就好！”

她想笑得，但嘴角的笑纹还未勾起，眼泪就先落了下来，低落在他那条金属的手臂上。那是一条金属手臂，明明没有任何直觉的金属手臂，但她的眼泪低落在上面的时候，却好像被岩浆灼痛了一般，抖了一下。冰冷的手指拭去她的泪水。“别哭，我真的不痛，你不要担心！”

最痛的时候已经过去了。当年毁去了一半的脸被装上这块金属的时候，那种比锥骨还要剧烈一百倍的痛，他一辈子都不会忘记，如果当时不是心中装着允儿，他绝对熬不过去。“好好，我不哭！我们好不容易重逢，我应该笑才对。”

林允儿用手背擦去自己的眼泪，对欧明挤出一个颤抖的微笑。她的眼中还染着满眶的泪水，那么努力地对他微笑，却不知道她的嘴角在微微抖颤，这副脆弱又坚强的样子，让欧明的心也跟着颤抖起来，他发誓，他这辈子也不会忘记允儿现在的样子。他已经变成了这副模样，允儿却还能为他笑为他哭，他还求什么了？过去五年间所承受的所有痛苦，在此刻都被奇异的扶平了，就连身体里驱之不散的戾气，也好像平复了一大半。林允儿轻轻抚摸着那块紧紧依附着他面部轮廓金属，冰冷的温度让她的手指有些发抖，却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心疼他过去所经受的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