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子深等人从景家出来,就去了一家会所。平日里,他们弟兄几个聚会都是在这里,这次龙灏好不容易抽出时间,自然是要好好聚聚。龙灏比他们都大上许多,若说排行,定是在景慕年之前,可惜他不喜这种形式的东西。从包房里坐下,龙泽便开始打探婚礼后续的消息,一边向他们汇报着。一刻都停不下来。龙灏看着他上蹿下跳,蹙眉,“阿泽,好好坐着。”
仅仅是一句话,龙泽就倏然在沙发上坐了下来。比宠物狗还要听话。“噗……龙三什么时候也这么听话了……”贺亦君偷着乐。龙泽讪讪看了龙灏一眼,随后道:“这回绝对是个爆炸性的大消息!”
“说说看?”
穆子深挑眉。“大哥有孩子了!”
“噗……”男人怎么有孩子!龙泽努嘴,“是真的,现在正抱着去找孩子的妈……”汤尼说了,本来是想交换戒指后才将孩子公布出来的,谁知道小嫤儿逃婚去了……景家。宾客散尽,所有喜庆的装饰都被撤走,又恢复了严谨的气氛。景正南说不清自己是什么感觉。唯一的儿子三次婚礼失败,而且三次全都是因为一个女人。方知蓝拍了拍他的手臂,“别气了,听阿泽说,嫤儿是听了些闲话,误会了阿年,阿年会处理好的。”
“闲话?有什么矛盾不能私下里解决,偏偏要闹得这么大,景家还有什么脸面啊?”
景正南的话才刚说话,门口就走来了四个男人。他们身上还穿着伴郎的礼服,脸色的表情各异。听完了龙泽的话,景正南和方知蓝惊讶地说不出话来。孩子?怎么冒出了一个小孩?方知蓝心里惊喜交加,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的心情。“正南,跟我去乔家看看吧?”
从景家出来,龙灏将兴奋的龙泽叫住,“阿泽,跟我回家一趟。”
龙泽对上他冷凝的脸,张口却不敢反驳。他扯着穆子深,想让他帮自己说一句话。穆子深却悄然退了一步,“龙三,大哥热闹你还敢凑,不要命了?还是乖乖回家吧。”
见死不救!龙泽神情蔫蔫,跟着上了龙灏的车。车内的气氛有些沉滞,他也不复平日里的嚣张不羁。龙灏扫了一眼他,“什么时候回公司帮忙?”
“我在环景就好,龙氏有哥不就行了吗?”
龙灏听罢,依旧面无表情,但是车内的气息分明就降温了。龙泽只当做没有察觉,一手扶着车门,眼睛直直看着前方。乔家。“嫤儿?”
陆艾维敲了敲门,“给妈开一下……”她的话还没说完,陆嫤画就将门打开了。“妈……呜哇……”她扑在她怀里,哭得很伤心。陆艾维踉跄着将她扯到了床边,“我的丫头怎么了?把新郎晾在一边,还哭成了小花猫……”“妈……我好难过……”陆嫤画情绪失控的时候,是根本听不进别人的话的。她记得老妈说过,她从丛林回来后因为生了一场大病,那段时间的记忆也都没了……她现在也只想起了丛林里的事情,她想问她,后来发生了什么事情?为什么她都忘了……可是她却不知道怎么问出口。老妈一定比她还伤心……她只顾着哭,并没有说出自己记起了一部分的记忆。乔家客厅,看着景慕年抱着一个白嫩的小奶包上楼。乔信和乔江帆依旧处于震惊之中。刚从楼上下来的陆艾维的惊愕却不同于他们,她瞪着他怀里的小镜子发愣。景慕年是怎么知道的?“站住!”
她小跑到他面前,“把小镜子给我!”
“奶奶……”小镜子唤了声。奶奶?这么说是风覃的孩子?不得不说,奶奶两个字套在陆艾维身上,有些怪异。乔信走近几步,风覃还在别扭中,更别说会看到他的孩子。“还想继续瞒着吗?”
景慕年凝着陆艾维。“当然!”
陆艾维不管他是什么时候知道的,但是现在还不是告诉嫤儿的时候!“给我一个隐瞒的理由。”
“理由?理由你自己最清楚!当年你做了什么禽兽的事!”
景慕年瞳孔微缩,又有些不肯定,所以沉默着听她继续说。“她现在没有那时候的记忆,所以这个孩子的事情不能告诉她。”
陆艾维缓下情绪。“无论后果是什么,我都愿意承担,我不会放手的。”
快四年的时间了,他必须解开所有的结。将伤口的砂石都挑干净,伤口才能结痂消失。景慕年语气里的坚决,让陆艾维沉默。也在这时,安清栩和陆风覃赶了过来,妮妮被抱在他怀里,哭红了眼睛,“哥哥……”“妈,让他说出来吧,这事总不能瞒一辈子。”
陆风覃也这样开口了,陆艾维便没有在阻止。景慕年上楼后,乔信整了整情绪问道,“所以,维儿,你还瞒着我们的便是这件事?”
陆艾维努努嘴点头,现在也没有什么好瞒的,只是楼上状况不明,她有些担心。……小镜子开始不安,看不到自己的爹地妈咪和妹妹,此时眼眸一片迷茫。“蜀黍,你要带我去哪里?”
“小镜子要听话,我带你去见你麻麻。”
“麻麻?是妈咪吗?”
小镜子纠结地问着,他的妈咪在楼下……景慕年知道这件事小镜子理解不了,所以并没有马上给他说明。他低头在小镜子耳边说了句什么,小镜子似懂非懂点了点头。“嫤儿……”景慕年的话从门外传来,陆嫤画萎靡的神情顿时紧张起来!她没有回答。接着便听到一声稚嫩的声音,“麻麻……”她惊异地张嘴,是谁?怎么在叫麻麻?“嫤儿,小镜子在这里,要不要出来见一下?”
景慕年耐心说着。陆嫤画缓缓站了起来,来到了门边。小镜子接到了景慕年的指示,继续喊着,“麻麻,开门,小镜子来看你了!”
“小镜子?你要叫我姑姑才对!”
她声音有些沙哑,纠正小镜子的话。“嫤儿,开开门好不好?”
陆嫤画又沉默了。“嫤儿,刚才把我丢在婚礼现场,现在还不敢见我,是不是我做错了什么事?”
不知道为什么,听到他说这话,陆嫤画眼泪就唰唰留下来了。她刚才把阿景丢下了……啪嗒。房门打开。她拉开一条缝,缓缓从门后走出来。迎接她的是景慕年炙热的怀抱。她的身体很凉,头发也有些湿润,身上也不再是那套婚纱,好像洗过了澡。“嫤儿,这里冷,我们进房说。”
不等她说话,她已经被他单手抱起,走进了房间。小镜子迈着小步子,随着两人屁颠屁颠走着。景慕年将她放到床边,半跪在她身边,和她直视。“是你先问还是我先问?”
陆嫤画闭嘴不语。“麻麻,粑粑……”软软的声音从旁面传来。小镜子一手抓着景慕年的裤子,一手拉了拉陆嫤画的手。陆嫤画的眼泪就这样挂着,蹲下身来,“小镜子?”
小镜子乖巧地点头。伤心的面容很快被拂去,她捏了捏他的脸蛋,又看了看景慕年,“为什么小镜子和阿景长得那么像?”
“嫤儿,他是我们的孩子。”
景慕年也蹲下身,淡淡说着,好像谈论这今天的天气那样。他将她半搂着,下颌搁在她肩上。黑瞳里闪烁着妖冶的柔光,菲薄的唇开合。“嫤儿,任何不以结婚为目的的交往都是耍流氓,你现在不仅耍流氓,还抛夫弃子……”他的话,她听不太懂,懵懵地将他推开,而后视线落在他腿边努力刷存在的小镜子身上。小镜子和他如出一辙的脸,依旧让她惊愕不已。“阿景,别开玩笑了,小镜子是嫂子和哥哥的孩子。”
“嫤儿,我没开玩笑,他是我们的孩子……”他眼眸里的认真,让她疑惑,又有些惊慌。今天的事情都很具冲击性,她脑袋一片空白,还有些刺痛,有什么要涌出来!“阿景,我们没有宝宝……”景慕年将她抱住,“嫤儿,别怕,我会告诉你的,都告诉你……”他的手轻拍着她。小镜子不明所以,也跟着他拍着。他白嫩的脖子那里,有一处深红色的小胎记,映在陆嫤画眼里,如同一股电流,直接冲击她的脑海。……陆嫤画双手捂着头部,“阿景,疼……”小镜子……她脑里闪过好几张陌生人的脸,那是穿着白大褂的医生……再深想,她的头部也越痛。小镜子被她痛苦的摸样吓哭了,楼下一众人也纷纷跑了上来。“嫤儿怎么了?”
景慕年将她放在床上,“嫤儿,不想就不痛了……”他心里有一个黑洞,在渐渐扩大,期望和恐惧交杂。他不知道她有着怎样的记忆,才致使四年前,她决然地离开他。或许,她知道了那人就是他……良久,陆嫤画眼眸看着天花板,眸光呆滞。她开口说,“阿景,我不和你结婚。”
她这话一出,让房里的人都愣住了,默契地退出了房间,把空间留给两人。景慕年不知道她哪里来的念头,忽然逃离,缩回了自己的龟壳之中。她现在神情,让他想到多年前,她也曾这么抗拒他的接近。“告诉我为什么?”
他黑眸深沉晦暗,带着一抹隐痛。“他们都说,阿景不是真的想娶我……阿景要的是景氏,要的是乔氏,阿景总有一天会丢弃我……”她一边抽着鼻子,一边哭诉。但是心里却在哭喊,不是这样的,她只是觉得自己好脏……“不是,我要的从来只有嫤儿。”
景慕年不知道此刻的心情是如何,有些凉凉的。“阿景,我很任性是不是?阿景会受不了的是不是?”
“不,嫤儿可以任性,但是不能够不信我,知道吗?我不能没有嫤儿……”陆嫤画一楞,眼睛通红。她的脑袋里好像被塞了棉絮,什么都无法思考。她为什么会和阿景有孩子,为什么他之前都没有告诉她,为什么他愿意接受这样的她……她想要找回自己失去的那部分记忆,她想知道事情的真相!这股期望像藤蔓一样纠缠着她的脑袋,让她能够清晰感受到额角那急促的跳动声。景慕年紧紧搂着她,手在她后脑勺一下又一下抚着,“嫤儿乖,睡一觉就好了……”她神经都拉得很紧,此时更加疲惫。当房间里安静下来,他的声音好像带着魔力一样,她很快合上了眼睛。而此时的客厅,景正南和方知蓝已经赶到。两人看着安清栩怀里一左一右的孩子,有些不知所措。“谁能来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景正南虽然这样问着,但是心里已经开始明朗。陆艾维被接连的事情搞到心烦意乱。一直沉默的陆风覃才开口,说出了多年前的事情。只是他知道的不多。嫤儿去旅游也不是一次两次了,所以那次他们也没怎么注意。连接好几天没有接到她的电话后,他才急忙联系了旅行社。他们接到电话赶到邻省已经是半个月后的事情。将嫤儿接回来后,他们明显感觉到了她的变化。嫤儿那时候精神不好,有时候会提到景慕年,态度很极端,说不清楚是爱还是恨。他也是在那个时候才知道这个人的存在,是他让嫤儿变成了这个样子,甚至还有了孩子。他帮她办了休学,在一家私人疗养院养身体。可是在生小镜子的时候,还是难产了,不得不进行剖腹产。孩子出生后,他们看嫤儿整日整夜将自己锁在房里,他们不得已才请了医生帮她催眠,忘了那段记忆……而小镜子就被接到了美国和他们一起生活,对外都说,妮妮和小镜子是龙凤胎。小镜子和景慕年好像一个模子印出来的一样,为了不刺激嫤儿,安清栩回国后就带着两个小家伙在娘家住。只为了等待一个适合的时机说出来。陆风覃说到这里,深深吸了一口气。“嫤儿被催眠的时候,我在旁边,我听到了嫤儿说,是景慕年……”陆艾维眼睛酸涩,这话说不下去了。但是在场的人都是人精,马上联想到了一种可能。“你说是阿年强来?”
方知蓝惊呼。陆艾维垂眸默认了,他们知道的也只是这些。当她看到景慕年铺天盖地的寻人时,她的疑惑不比任何一个人少。现在看来,也只有景慕年知道事情的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