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准从屏风后走了出来,脸上挂着和善的笑容,只是那双阴鸷的眼里却一丝笑意都没有。李岫脸色猛地一变,拳头不由得紧握起来。“郎君放心,一切有小人。”
王烁轻轻的拍了下李岫的膝盖,朝着他仔细自信的笑了笑。李岫一脸发懵的看着王烁,不知他想要做什么。王烁看了一眼王准,忽然起身行了一礼。没办法,人家是官身,他则是个奴仆,这时候托大装逼,被当街打死也是有可能的!不料王准三步并两步的走了过来,轻轻虚扶起王烁笑道:“刘平,这就是你说的小郎君吧?”
刘平不满的瞪了王烁一眼喊道:“对,主人,就是这个贼狗奴!”
啪!让所有人没想到的是,王准竟然狠狠的打了刘平一巴掌。“放肆!我怎么教你的,如果这小郎君是狗奴,那李监成了什么?狗吗?李阁老又是什么了!”
刘平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这一巴掌挨得真舒服!李岫脸色一下子变成了酱紫色,紧握的拳头也微微颤抖着,牙齿咬得咯噔直响。王准官拜卫尉少卿,和他同样在皇城任职,只是这位王少卿很少管自己的本职工作,每日陪着圣人斗鸡狩猎,颇得恩宠!更不用说他爹王鉷现在风头无二,哪怕是李林甫都要让他三分!所以之前王准欺负李岫,李岫都是选择忍气同声。“郎君小心点,咱们身边可是有乱咬人的疯狗的!”
王烁斜睨了一眼刘平,又看向王准讥笑道:“遛狗不拴狗,等于狗遛狗。”
李岫强忍着笑意,偷偷的朝着王烁竖了个大拇指。王烁面含微笑,显得十分的得体。王准眼中掠过一道寒光,下意识的就要给王烁一耳光。这王烁不是拐着弯骂他是狗嘛!但他转念一想来此的目的不是为了结怨,他将心头的怒火压下来大笑了两声道:“李岫,你这奴仆是个豪杰!不知这里有没有王某的一席之地?”
方赢笑道:“既然王少卿有雅兴,我们也不好拂了你的意,来人啊,给王少卿准备酒杯!”
刘平嗤笑一声:“不用了,我家主人用不了外面的酒杯。”
说着刘平打开包裹,抽出一只琉璃镶玉杯和一双银筷。王烁咋舌不已,这琉璃在后世不过就是些玻璃,并不值钱,可是在唐朝却是天价。而且这只琉璃杯做工精美,应该属于宫廷之物,也不知道这家伙怎么弄到手的。王烁准备起身让开座位,不料王准一把抓住他笑道:“小郎君,王某是专门为你而来,你要离席,这酒王某可不吃了!”
他又看向李岫冷笑着说:“李监,你这位置就不错,不如让给王某?”
王烁脸色大变,这孙子一肚子坏水啊!故意让自己留下,却让李岫离席,这是离间计啊!李岫为难的看着王烁,委屈的快要哭出来了。这个王准,简直是强人所难!方赢赶紧打圆场笑道:“王少卿不如坐方某这个位置,方某为诸位斟酒如何?”
说着方赢起身摆了个请的手势,王准上下打量了方赢一眼,突然一巴掌扇了过去:“你是什么东西,也敢指挥王某!”
方赢眼中掠过一抹寒光,他深吸一口气,告诫自己这个时候一定要冷静,现在还不是跟王准翻脸的时候。刘平猖狂的大笑道:“一个江湖游侠罢了,有点钱财便忘了自己的身份,主人,不如让小人替你教训他一番!”
刘平撸起袖子,一把拽住方赢的衣领,伸手就要打!可他却迎面撞上方赢那双如猛兽般的双眼!刘平只觉得自己仿佛是被一头猛虎盯上了,发自心底的感到畏惧,手也慢慢的放了下来。王准不满的冷哼了一声。刘平如梦初醒,有王准给自己撑腰还怕什么?他狞笑着一掌重重的甩了过去,只是刘平的笑容马上凝固了,接着发出一声如杀猪般的嚎叫声!只见王烁忽然捏着刘平的手腕用力的一扯,竟是将刘平的手腕直接捏断!王烁看向王准淡淡的笑道:“多谢王少卿美意,只是小人想起府上还有事没做完,恕小人不能奉陪,郎君,咱们现在走?”
李岫赶忙点头,王烁又看向方赢抱拳笑道:“方大哥,小弟先告退了,那件事按照计划进行便可。”
方赢微微一笑,眼里满是感激。如果不是王烁拦下刘平,他真的会被那贼人当场打一耳光!这事传出去,他在这西京长安也别想好好做生意了!他不是不敢对刘平动手,而是王准也在场,自古以来,民不与官斗,有王准在他只能忍气吞声。但王烁就不同了,王烁背后也有官!虽然李岫见了王准跟老鼠见了猫一样,但他身后还有个做宰相十九年的老爹呀!王准皱了皱眉头,一脚把刘平揣在一旁喝道:“滚去外面嚎去!”
他轻轻的敲了下酒杯,一个奴仆把酒给他倒满,王准抿了一口眼睛一亮笑道:“果然是好酒,王某的酒输给此酒不亏。”
王烁和李岫对视一眼,都读懂了彼此眼中的意思。这孙子果然是为醉仙酿而来!王准又笑道:“既然小郎君要走了,王某也长话短说,小郎君不如将此酒的酒方转让给王某如何?”
王烁心想,你还真是直接,把明抢说的如此光明磊落,整个大唐也就你这一号了。他笑道:“多谢王少卿厚爱,只是小人这酒乃是秘传,恕不转让,告辞了。”
三人行了一礼下楼去了。王准脸上的笑容立即消失,他看着剩余的半坛酒猛地摔在了地上!敬酒不吃吃罚酒!“我王准要你转让是看得起你!不让你吃点苦头,你是不知道规矩二字怎么写!”
王准阴笑两声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又瞥了一眼地上哀嚎的刘平:“同样是奴才,看看人家,再看看你!”
……出了摘星楼,王烁松了口气,果然这王准没憋着好屁!他可不能将醉仙酿的秘方给王准,不然他拿什么赚钱?只是这王准强取豪夺惯了,这次吃了一瘪,肯定不会善罢甘休。方赢叉手道:“这次多谢王兄弟解围,方某铭记在心!”
王烁摆摆手笑道:“方大哥说这话就见外了,如果没有你早上给小弟解围,小弟也没法来参加这万国酒会不是?”
方赢笑了笑,越看王烁越觉得这小子是个人才,举止大方,不卑不亢,要是能…李岫突然说:“咱们这酒坊想要开张,怕是困难重重了,王鉷身位京兆尹,领县二十,统府一百三十一,若是他从中作梗…”王烁摩挲着刚冒出胡茬的下巴笑道:“郎君放心,小人自有算计。”
李岫大喜,拉着王烁上了马车回府去了。方赢看着远去的马车,眼睛慢慢的眯起,他深吸一口气,来到一处水盆羊肉摊笑道:“来一份儿羊肉,让方某好解酒!”
小厮殷勤的给端来了一碗羊肉,方赢低声道:“告诉主子,可以多留意一下王烁。”
小厮点点头,不动声色的走进了店里。……坐在马车里,王烁忐忑不安的看着李岫,刚刚在摘星楼的那一幕太过惊险了。王准故意看重自己,除了有意酿酒的法子外,还有做给李岫看的意思。让李岫对他心生埋怨,一个经常欺负自己的人,凭什么对下人比对自己还好?李岫眯着眼笑道:“王二,你是在担心我上了王准的当?”
王烁吃了一惊,诧异的看着李岫,神情已认可了李岫的话。李岫睁开眼笑道:“怎么,以为我看不出来他那小伎俩?我做官是比不过我阿爷,可不代表着我一点长进都没有,王准的伎俩放在十年前,我肯定会上当,十年后只会让我更加坚定,一定不能把王二你放走!”
王烁笑了笑,他的确是小瞧了李岫,这在他心里敲起了警钟,千万别把古人当傻X了。李岫都如此精明,更何况他那老爹,那头把持朝政十九年的千年老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