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东市出来,王烁带着云奴直奔县衙而去。跟一名当差的白直说明情况后,白直便进去禀报了,留下两人在外面候着。县衙内,除了当值的人外,在没有其他的人了,显得格外的冷清,不知道的,还以为南陵县民风淳朴,路不拾遗呢。毕竟县令作为地方一把手,管的事可不少,又要抚恤安民,又要躬亲狱讼,还要教化乡民,说不定还要兼职一下驿站、河堤等主管官,突出一个工作强度高。不过许明府就没有那么忙了,抚恤安民用不着他,躬亲狱讼也用不着他,都有三大世家的弟子们做了,县里连经学博士和医学博士都不用设!谁让有个徐家都包办了呢?想上学,便去徐家的学塾上学,生病了,便去请徐家的医师来看病,那叫一个方便快捷!“许明府这个县令啊,权力还不如一个里正大呢。”
王烁自言自语的嘟囔了一句。前去禀报的白直出来,领着两人进了县衙,直奔书房而去。书房里,许明府正在饮酒,看到王烁和云奴进来了,赶忙招呼二人坐下,又满脸堆笑的给王烁斟酒。“王二啊,是不是你那里遇到什么困难,需要我帮忙啊 ?”
许明府非常贴心的问道。王烁先是叉手行礼,接着微笑摇头道:“明府莫急,这离月底还有些日子,在此之前,明府只需要耐心的等候便可。”
许明府喟然一叹,夹起一片生鱼片,蘸着蒜泥和酱油吃了一口:“许某能不急吗,徐家虽然收敛了,可是王家和刘家却更猖狂了,山上的炉火就没有熄掉的时候!”
他顿了下,神情真挚的看向王烁:“王二,我可是把希望都寄托在你身上了,你可不能让我失望啊!”
王烁笑着点点头,还好昨天没跟他谈这件事,不然许明府非炸锅不可!“明府放心,一切都在小人的计划之中,网已经撒开,只等月底,将他们一网打尽了!”
王烁宽慰道。许明府长出一气,又不是很放心的嘱咐道:“如此最好,单反有许某能做的事,你尽管开口就是!”
等的就是你这句话!云奴迫不及待的叫道:“明府,眼前还真有一件事需要你帮忙,放眼整个南陵县,也只有你能帮我们了!”
一听这话,许明府便笑开了花,他选择把宝押到王烁身上,自然希望王烁能快点处理完恶钱之事。可如果单纯是王烁出谋划策,而自己只在旁边看着,他又觉得有些心虚,毕竟王烁身后站着的是李林甫啊!换言之,如果他帮王烁几个大忙,便会给李林甫留下一个全心全意做事的形象,这对他将来的晋升是有莫大帮助的!许明府身子往后一仰,有些得意的问道:“小娘子请讲,许某一定不会推脱!”
云奴刚想直说,便被王烁捂着嘴摁下了。小貔貅满脸的不忿,瞪着王烁好一顿张牙舞爪,王烁也是瞪了一眼小貔貅,示意她不要乱说话。依云奴的脾气秉性,绝对会直说要重建东市的事,这对许明府的冲击,不亚于当初王烁要提出整治恶钱!“明府啊,你来咱们南陵县三年,这途中,有没有去东西二市看过?”
王烁问道。许明府脸上流露出了不屑的神情,他抱臂在胸前傲然道:“许某自幼饱读圣贤之书,又是朝廷命官,怎会与那些商贾之流为伍!”
这个答案,也在王烁的预料之内。士农工商,许明府算是最顶尖的士阶层了,自然对最末尾的商贾不屑一顾。不过这也是一个很奇怪的现象,一方面士大夫们看不起商贾之流,可另一方面,他们又愿意接受商贾的钱帛。就比如许明府,口口声声说着自己不屑和商贾之流为伍,可他平日里也没少收三大世家的好处费,也没少给他们的商行行便宜之事。这也许是他最后的自尊心吧,王烁心想着。“明府没有去过市集不要紧,明府只需知道南陵县的市集有很大问题便行了。”
王烁说道。“很大的问题?”
许明府眉头紧皱,捋了下胡须问道:“此话怎讲?”
虽然他不屑和商贾为伍,但市集毕竟是县里的重要之所,事关着成千上万名百姓的生计,市集有问题,他自然也感到紧张了。“明府啊,南陵县靠江而建,码头规模庞大,船帆遮天蔽日一望无边,这本是行商之所,可是跟码头比起来,县里的东西二市,无论是从规模还是便捷程度,都太过落后了!”
王烁捂着胸口痛心疾首的陈述着。“县里的百姓们,靠着江边,竟然吃不到的新鲜的鱼生,这是我南陵县之耻啊!”
“码头劳力、商家无数,可连吃饭都是问题,这说出去,丢的可是我们南陵县的脸啊!”
“还有往来交易的货物,都需走进县里的东西二市才能交易,若是偶遇交通不便的情况,货物就得堆积在路边,极大的影响了我们南陵县的市容啊!”
……王烁滔滔不绝的讲着,把县里的东西二市说成了鸡肋一般的存在,它们存在的唯一价值,就是给外人增添了许多笑料,给许明府的履历上,增添了极其不光彩的一笔。云奴被王烁说的一愣一愣的,同样也去看了码头和市集,她看到的只有交通不便这一项,完全想不到竟然能延伸出这么多的东西!云奴看向王烁,眼神里充满了崇拜,心想这张嘴可真能忽悠啊…许明府的神情也从疑惑变得严肃起来,王烁所说的都是平日里大家看不到,但真实存在的情况!他沉思了片刻,视线从云奴身上扫到往身上道:“王二,你有话直说,不用跟许某绕弯子。”
“明府是个痛快人,小人也就直说了,小人觉得,应该在码头重新规划一个市集,我愿称之为早市。”
王烁打了个响指笑呵呵的说道。“重新规划一个市集?”
许明府一下子站了起来,眼睛圆睁着,看着王烁,仿佛是在看一个外星人。“王二,你不是在跟本官开玩笑吧?”
王烁也跟着起身,珍重的行了一礼:“绝非玩笑,这乃是小人的肺腑之言。”
许明府一挥手咆哮道:“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他背着手不停的踱着步,嘴里还嘟囔着:“我大唐从来没有这个先例,这事要是传出去,许某怕是要被问罪的!”
“明府无需慌张,此举乃是真正利民之举啊!”
王烁先稳定他的心态:“穷则变,变则通,通则久!三大世家势力庞大,南陵县百姓只知家主不知明府!”
“如今,我们重建市集,大行便民之道,将南陵县的中小商户、农民、渔民团结在一起,这股力量不容小觑,完全能跟三大世家正面硬抗!”
“明府,你还在犹豫什么,该你扬眉吐气的时候到了!”
“就在今天,就在现在,早市一建,你许明府的大名将在南陵县永久传唱下去,你许明府的仁义将会深入到每一个百姓心中!”
“听懂掌声!”
一番慷慨激昂的发言后,云奴早已亢奋的小脸通红,小巴掌拍的啪啪作响,就像是一只小海豹拍打着自己肉肉的小肚皮。许明府感觉自己的脸在发烫,全身的血液都燃烧了起来!王烁的话好像有魔力似的,从他的耳廓直抵内心。他眼前出现了这样一副场景,自己走遍南陵县的大小角落,耳边都是百姓对他的欢呼喝彩声,当他远去长安赴任时,百姓们依依不舍的送他上船,当他百年之后,百姓们会为他建庙立碑!这不就是他一直追求的人生吗?许明府回过神来,深深地吸了一气,神情也变得非常的坚定,他猛地握紧拳头道:“王二,许某明白了!许某定会全力支持你!”
“多谢明府!”
王烁笑着行了一礼,同时朝已经傻眼的云奴挑了挑眉毛,小娘子,你就准备掏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