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周别驾家中,钱监能说得上话的官员齐聚一堂。“周别驾,已经两天了,刺史府一点动静都没有,怕是把你我都忘了吧。”
一个国字脸的官员闷声问道,视线当中也有几分抱怨的含义。跟刺史府去交涉的人是你周别驾,回来也不说有什么结果,就让我们等着,可这都已经两天了,却一点结果都没有,真当我们没脾气吗?况且,这到底是真没结果,还是有结果你不告诉,一切都是未可知呢!谣言跑的永远比真相快。在没有得到确切答复前,钱监的官员内部已经流传了很多的版本。有人说是周别驾出卖了钱监的利益,换来跟宇文虎的一纸合约,也有人说那周别驾早就跟王烁串通好了,那天去刺史府,根本就是去吃酒的。谣言越穿越离谱,众官员们这才联手来到了周别驾家中。一方面是询问他事情的进展,另一方面,也有联手施压的意思。“我看是这王烁目中无人,自以为有了宇文刺史这条大腿,眼里便没了你我了,要我说,还是按咱们的规矩办事,将这王烁抓起来,拿他是问!”
一个肥胖的官员拍着肚子愤恨的说着。“现在就抓,太冲动了,怎么着也得找个借口吧!”
“我看这样,要不我再去一趟刺史府,探听一下王烁的口实?”
“都这个节骨眼了,你还去探听,能探听出什么来?”
众官员你一言我一语,如同上岸的鸭子一般聒噪个不停。周别驾扶额长叹一声,真是一群酒囊饭袋,没有一个主意是能用的。其实不光是这些官员,周别驾自己心里也泛了嘀咕。他几乎都是明示了,告诉四大世家的人,现在去跟王烁换钱,绝对一换一个准,可四大世家的人却迟迟没有行动!之前去刺史府的时候,他观察了王烁的言行神情,已经明显感觉到,王烁对铸钱之事的看重。按理说,王烁应该早早的来到钱监外等候接见才是。可实际上呢,只有宇文麟那日象征性的来了一圈,连他的面都没见到,便再也没来过了。难道说王烁是在等自己找上门去,可这有些说不通啊,明明是王烁有求他才是。想到此,周别驾沉吟了一声。见众官员还在争吵个不停,周别驾不由的升起一股怒火,这一团乱麻的模样,就像是城内四处流窜的野狗,在为划分自己的地盘而无休止狂吠。“诸卿啊,看看你们现在的模样,还有一点我大唐官员的样子吗?”
一言既出,举座噤声。周别驾那双细小的好似羊粪蛋一样的眼球,一一扫过在座的官员。满座官员,竟无一人敢跟他对视,都像是做贼似的低下了头。“别驾息怒,我等也是无计可施了。”
先前那国字脸的官员缓和了一下气氛,干笑着说道。周别驾又是一声长叹:“上次是本官一人去的刺史府,那王烁不给本官面子,这次咱们钱监官员都去,我看他还给不给咱们面子!”
“这……”官员们一时愕然。他们可是官呐,即便这里有很多八品这样的芝麻小官,但还是身穿官服,脚踏官靴的官员呢!一群官员去拜访一个无名小卒,这说出去,他们的脸往哪儿放?“诸卿都是饱读诗书之辈,想来也知道鱼与熊掌不可得兼的典故吧?”
周别驾冷冷的说了一句,提醒这些人,都这个时候了,既然想要拿钱,就放下身段,别摆谱了。众官员也是老脸一红,不在争论。“要么王烁退步,与诸卿达成一致,让诸卿满意。”
周别驾心头有些恶心,都到了这时候了,大家其实都已心知肚明,官员们就是想要钱,可他又不能将这件事点破。人啊,无论什么时候都在乎一个脸面。越是身段高的人,越是如此。“倘若没和他谈拢。”
周别驾艰难的站了起来,众官员见状,也紧跟着站了起来。周别驾环顾了四周一圈冷声道:“不妨见见血吧,留口气,给李阁老一个交代就是了。”
就算你王烁的靠山是李林甫又如何?我们将你整治了,几位夫人岂有不抱我们之理?“是!”
官员们齐喝了一声,微微弓着身,叉手在旁边等着。周别驾迈着官步,最先往外走去,直指刺史府。刺史府,正堂。王烁张罗了一桌子好菜,都是自己下厨亲自炒的,旁边还用铁板靠着猪五花,肥瘦相间的五花肉滋滋冒油,香味四溢。架起一块五花肉,在盐、酱油的碟里稍稍一沾,然后送到嘴里,等到肉下肚后,王烁赶紧吸溜了一口醉仙酿,闭着眼睛感叹了一声。以前王烁不知道,这酒有什么好喝的,现在他知道了,喝酒不关键,关键的是喝酒的心情。像他现在这样,心情就非常的好。李林岳蹲在旁边嘿嘿的傻笑着,如同一只跟主人摇尾乞肉的哈巴狗,王烁白了他一眼道:“行了李公,想吃就吃吧,我提前告诉你啊,这是猪肉,你吃不吃全看你。”
在大唐,人们视猪肉为卑贱之物,至于原因嘛,全因为茅房下面连通着的就是猪圈!“管他呢,好吃就行了!”
李林岳不管那三七二十一,学着王烁挑了一块肥五花送进了嘴里。“徐越这小子,整天问老夫酒坊建设的速度,王二,要不要在坑他一下?“这就不必了,我们的目的不是坑他,而是让他的地位受到影响,让徐家和其余三大世家产生罅隙。”
王烁呷了一口酒坏笑道:“况且,酒坊在你手里,他就是一个进酒卖货的,你要坑他,机会多的是。”
李林岳也是怪笑两声,顺手拿了一块最肥最大的肉吞了下去。“王兄,你还有兴致吃酒吃肉!”
宇文麟小跑过来,看到这一幕,不禁摇头苦笑。但他马上就调整过来,这就是王烁,无论在什么时候,都能保持乐观。“小郎君来了,怪我,该去叫你的,来啊,吃肉,吃!”
王烁张罗着给宇文麟找碗筷。“王兄啊,你还吃,周别驾领着钱监大小官员都上门来了!”
宇文麟急的直跺脚。大大小小十几名官员,都是钱监有头有脸的人物,这些人,连宇文虎都不敢耽搁,王烁还在这不急不缓的烤肉,他当然是心急如焚了。“这样啊,我当什么事了。”
王烁晃悠着酒杯笑呵呵道:“刺史公没请他们,我也没请,自己找上门来了,那就门外候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