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阿急于拿下陇右和天水是担心留守汉中的魏军对张颌形成侧翼威胁,他的担忧虽有道理,但没有必要。十二月二十,原本还在筹划夺取益州的周信向邓艾与沙瓒说出自己的计划:为给北军和西军远征提供支持,由自己亲自领军进攻上庸和魏兴两郡,拖住夏侯尚,并以此来麻痹蜀军,邓艾与沙瓒则在秭归秘密集结,三个月后入川。周信盘算过了,现在南军有步卒八万,水军五万,再增加一万山越军,总兵力就可达十四万,足可双线作战。出征上庸只是虚张声势,五万人可诈做十万,而且不必是精锐,还可以水军充数;给邓艾三万精锐,王传五千五溪兵,还有新招的一万山越兵,徐盛三万水军,夺下永安不是问题。“鹏飞入川不必急于进军,待儁乂与元霸将军在雍凉站稳脚跟,我会立即回军援助于你。”
十二月二十二,周信在襄阳誓师,带着冯戬、苏厉气势汹汹杀奔上庸。如此大的动静,黄权很快得到消息,立即派人驰报成都。益州人心稳定,现在可算形势大好。大汉四二九年正月十六,刘循召集手下文武议事,只为出现两件大事:一是黄权报,荆州的周信起兵十万攻打上庸;二是探子回报,曲阿突袭凉州,马岱投降大汉,现正领军攻打陇右。汉军来的如此之快,完全出乎益州君臣的意料。显而易见,曲阿长途奔袭凉州就是为了形成东西呼应,而周信则是响应曲阿。短时间看,益州是安全的,但从长远看汉魏战事越短对益州越不利。这时候没有人顾得上斥责马岱,也没有理由再说马岱的不是,他们都在忧虑益州的安危,不约而同把目光投向李严、姜维和费祎三巨头。“大王登位曾与百姓言,五年不对外用兵,况我益州有山川之险,只要严守关隘,休息养兵,何惧魏汉?”
李严轻咳道。“我听闻当初法孝直与魏文长向刘备进言,汉中乃是益州门户,进可经略雍凉,退可保巴蜀。汉军攻打陇右和上庸,汉中必然空虚,我愿领军夺取汉中。”
好战的姜维自然不愿舍弃这么好的机会。“臣以为伯约将军所言虽然有理,但先帝,哦,玄德公出兵汉中耗费钱粮无数,男女老少几乎人人上阵,益州几乎为之一空,大王既然已有诺在先,万不可轻易兴兵呐。”
御史谯周出班谏道。“文伟以为如何?”
刘循刚有些心动,又被谯周按下。“臣以为此一时彼一时,那时魏军有大将夏侯渊驻守,兵多将广而无外患,如今其受汉军所扰,军心浮动,太守程武又非良将,或可一试。”
“嗯,程武,子度在吗?”
孟达规规矩矩出班。“臣在。”
“你在上庸曾与程武共事,此人如何?”
“此人乃曹操心腹程昱之子,虽不善征战,但心思阴沉,多有权谋。伯约将军,我说的对否?”
姜维点头:“我在上庸亦与他有过相处,子度所言不虚,然程武绝非我之对手。”
就凭孟达如此低调、谦逊,刘循对孟达的态度有所改观。“子度亦是我蜀中名将,你以为如何?”
孟达等了这么久,只为自己在朝堂上拥有说话的权利。“臣以为伯约将军和文伟所言极是,但此事还需谨慎,探子虽然有报,然并不周详,而且我亦不知汉中虚实,轻易出兵难免如谯御史所言将我益州拖入困境。为妥善期间,臣建议可派一上将率小部精锐,突出剑阁,刺探魏军虚实,如能拿住魏将最好,对外只说是侦查。”
明明是个馊主意,竟然得到众多文武的赞同:好主意,既不背上失信于民的恶名,也可探寻军机。李严暗骂迂腐!要战便战,如此岂不是打草惊蛇?他可不愿这时候惹众怒。刘循和颜悦色对姜维说道:“若论出奇兵,天下无胜于伯约,大将军可愿前往?”
姜维知道再争下去也不会有更好的结果,只能妥协道:“臣愿前往!”
退朝后,姜维即率张嶷、傅佥、蒋舒三将,领军五千赶赴剑阁。邓贤回到家中问道:“舅父为何献此策?”
“众人争论不休,唯有此策方能按大王之心,大王采纳,我复出有望矣。”
“既如此,舅父为何不请亲自领兵,反被姜维夺了功?”
“此为功也?不见得吧。李正方不愿出战,姜维无论胜负,与正方之间必生间隙。”
孟达手抚须髯嘿嘿笑道:“我若请命领兵,只会适得其反,李正方、姜伯约皆容不得我。”
“啊……那舅父这不得罪了李严?”
话音未落,门下来报丞相李严来访。“子度,你缘何提议出兵?”
李严急冲冲进入大堂,开口就问。得,兴师问罪来了吧,邓贤瞅着孟达。“丞相来访有失远迎,赎罪,赎罪,请上座。”
孟达面色不改。“你我皆是故交,无需客套。”
哼,这时候说什么故交。拉拢我时一番嘴脸,我回蜀时也不见你如此这般。孟达心中嘀咕,面上依旧含笑:“丞相误会我了。”
“你说说看。”
“我与丞相可有一般的想法啊。只是朝堂之上,伯约与文伟皆主张出战,大王心动,我只能出此下策,以为缓兵之计。”
“唔?如何使缓兵之计?”
“丞相试想,姜伯约出战,如铩羽而归,则可令他知难而退,断此念头。即使姜维侥幸成功,一来一回,少则一个月,多则两个月,那时即便汉中没有战事、尘埃落定,便是狼烟四起,我又如何出兵卷入其中?今日在朝堂上一味争吵,反失了和气不是?大王又该如何看待丞相?”
“子度言之有理。”
李严立马气消了,看来孟达与自己还是站在统一战线。闲聊几句,李严起身告辞:“子度本是名将,屯田实在是大材小用,我当向大王推荐子度委以重用。”
“我自回蜀寸功未立,待屯田有成,再议不迟。”
“此事子度不必管了,我自有分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