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天，月上柳梢，她才稍稍得以休息，望着窗外皎洁的明月，只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母后！”

柳桐颜只身走进屋中，在文宓儿身旁坐下，神情复杂，扯了扯嘴角，吐出一口浊气才道：“儿臣终是扳倒了右相！”

这算是柳桐颜首次处理这么大的事，但是他的兴奋之情似乎并不高，反是闷闷不乐。那声叹息声隐藏了什么，文宓儿是明白的，她似在一瞬间找了些同病相怜的意味，伸出手轻轻拍了拍柳桐颜的肩膀，文宓儿笑的空灵，声音缥缈：“这合该是一个帝王应做的！”

他们即享了世间无上的荣耀，就要承受无边的痛楚，这一点，文宓儿觉得自己一直明白，却也一直无法释怀。“母后……”柳桐颜猛地抬头，望向文宓儿那双清澈幽深宛如碧潭的眸子，惶惶想要从中汲取力量，他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对文宓儿说出对风卿蓉的感情，亦不知文宓儿是否已经知道。“皇上，夜深了，你回去休息吧！”

文宓儿却像是故意阻了柳桐颜继续往下说，其实她也明白之于感情，她并没法开导柳桐颜，毕竟连她自己的事，她都处理的一团糟。然而这一天注定是不平凡的一天，还未等柳桐颜起身告辞，门外的敲门声就突兀响了起来，佩玲隔门道：“太后，奴婢可以进来吗？”

“进来！”

文宓儿收拾心情，扬声道。佩玲低着头进入，似不经意间偷偷瞟了两人一眼，敛衿行礼道：“参见太后，参见皇上，奴婢有要事禀告。”

她一边说着，一边已经把一个物件放在了桌子上，巴掌大的令牌散发着莹莹的蓝光，两人一见，齐齐变了脸色。柳桐颜眼皮一跳，沉声问道：“这东西是谁给你的？”

“这……这是风诗城大人让潜龙卫呈上的。”

佩玲垂了眼帘，躬身答道。“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文宓儿心中暗呼，看了今天甭想休息，但嘴上却淡淡地道。眼看佩玲退下，她才又凝眉道：“看来咱们的右相大人并不死心，还想博上一博。”

“风诗城也是跟随父皇出生入死之人啊，想不到他也曾是潜龙卫的成员，如今他以令牌请见，咱们是见还是不见呢。”

明知大势已定，柳桐颜倒是很快镇定下来，他靠在椅子上，状似慵懒地道。但眸中闪烁，显然又想到了别的地方。“见吧，看看他玩什么花样，皇上，哀家去见他吧。”

文宓儿微微一笑，强打了精神，竟有些跃跃欲试。“母后，还是朕去吧，朕倒想亲眼看看朕的右相是怎么为自己开罪的。”

柳桐颜重新坐好，杯中的茶水一饮而尽，很明白文宓儿为何这般积极，在做最后的争取。“不妥！”

文宓儿立即反对，她自不想让柳桐颜去见风诗城，于是劝道：“皇上去见他，目标过于明显，即使牢中大部分是潜龙卫的成员，但是很难保证不会有口风泄露出去，这时你见风诗城并不合适，更主要的是不安全。”

柳桐颜有些心虚地望了文宓儿一眼，心知只怕自己的一点小心思为她识破，其实如今的他，倒真有几分想放过风诗城，当然为得是风卿蓉。“得了，就这么定了，哀家掌管潜龙卫，我去见他再合适不过。”

文宓儿起身，当机立断道：“哀家这就去！”

眼见文宓儿主意已定，柳桐颜觉得还是比较有道理，他怕自己为感情所累，于是终于点点头道：“好吧，母后小心！儿臣静候母后的消息。”

“太后，怎么是您？您竟然……”幽暗的牢房中，风诗城一眼望见那抹白色的身影，溃散的目光终于一点点凝聚成光，惊讶地跪倒迎接那放佛来自九天上的仙女。连夜赶来，文宓儿脸上的红晕未褪，此时不及卸下头顶的风帽，先是手疾眼快一把扶起风诗城，携了一丝笑容，颇给他面子的开口道：“想不到风老一眼就认出哀家，不瞒风老，哀家忝掌潜龙卫白部，既然风老您以令牌相邀，哀家自然会亲自前来，风老若是信得过哀家，有话不妨直说。”

风诗城盯着文宓儿半天，似是在一下子苍老了许多，感怀地叹道：“太后风采不逊当年号称红粉将军的文皇后，老臣自是信得过太后的，只怕太后信不过老臣。”

文宓儿倒从风诗城的脸上看到了几分真诚，那怕是穷途末路后的顿悟，于是谦虚地笑道：“风老谬赞了，哀家若是不信风老，也不会走着一趟。”

“是了，臣是老了，再也没有当年的决断了！”

风诗城暗叹了一声，将目光缓缓移向那牢房中惟一的小窗。文宓儿不知道这算不算是风诗城在示弱，只静静地等着他的下文，她开门见山，自是希望风诗城不跟她绕弯子。然而风诗城却是沉默良久，久得让文宓儿有些无奈，终于才听他幽幽道：“太后，老臣受先帝恩典，并没有没过有一天会做对皇上，对朝廷不利的事情。”

望着直直逼视上来的双眸，文宓儿在这一瞬几乎以为自己和柳桐颜他们是真的错怪了眼前的老者。“然事至今日，老臣不敢求太后皇上宽恕，只希望可以揭穿唐延年的真面目。”

风诗城眼中的精光趋于平和，话到此时，也算是自认了罪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