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随安面色苍白，仿佛连呼吸也停滞了，看着面前这个憔悴而又倔强地少年，突然一阵揪心般的疼痛，一波一波直袭她的痛感神经。她竟然忘了，他的生日。他的20岁生日！视线穿过他偏长的墨黑色发际，时间倒转回以前。自他粘着她以后，每年的生日她都有参与，从8岁到17岁，生日的那一天她一整天都会陪着他。他喜欢跟在她后面，她去哪他就去哪，但他的生日，什么事她都会听他的。他从不提些无理的要求，仅仅是让她陪着他，最多不过带他去公园玩上一整天。他很乖，从小就很听话，从没在她面前哭过，甚至是他爸爸妈妈的事，他跟她说起，也只是难过委屈，从不掉眼泪。所以她把他当自己的亲弟弟一样爱护，不愿意他受半分伤害。而现在，今年的这个生日，她明明可以给他好好过一个开心的生日，却因为她忘记了，而错过。“对不起。”

心里堵的慌，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想来想去也只说了句对不起。江施乐怔忪，眼里沉寂得难以察觉一丝跳动的微光，他细细地摸蛋糕盒子，像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没什么好道歉的，你也有你自己的生活，不可能为了我把生活打乱。”

声音很轻，稍微一点浮动的空气就能吹散。“生日只是个形式而已，你已经有两年没给我过生日了吧？我记得18岁的生日，你给我寄来了一只大娃娃，收到时我还在笑你把我想象得太幼稚，成年礼物竟然送我娃娃……不过，我好开心呢。”

他茫然地抬头，自顾自地傻笑，“昨天是我20岁生日，听说，这是成年后的一个很重要的生日，要和最重要的人一起过，才会幸福呢。”

“施乐……”嘴里只有苦涩，味蕾几乎麻木了，她不知道该如何组织语言。他失了血色的脸上虚浮了一抹苍白脆弱的笑，疲惫地看着她，“你不用感到自责，这些……都是我一厢情愿而已。”

“你知道吗？我很讨厌你总是把我当弟弟看待，很讨厌我只能叫你姐，更讨厌你总用一种怜悯疼惜眼光看我！为什么？为什么我只能做你的弟弟？为什么你总是在施舍我？看我可怜吗？不！你一直都在可怜我，从小就是这样！”

他双眼红得狰狞，放在盒子上的指甲盖粉嫩的红色褪尽，只剩下用力过度的白色，他的身体在颤抖，难以言喻地激动。“施乐，你不要这样，安静一下。”

他仍在激烈地战栗，身体抖得和筛糠一样，毫无血色的唇瓣仿佛不受控制地蠕动，喉咙里像是卡了一口痰，发出“嘶唔……”的响声。白随安迅速把蛋糕放茶几上，拍上他的背给他顺气。他像是绝望了，抽动越来越大，连双腿也抽搐起来。他使劲掐自己的大腿，指甲已经陷进了裤子里，渗出隐隐暗红色。他这是在自虐！他明明可以控制住，将自己放松，身体就会平缓过来，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虐待自己？！“施乐，放松！不要怕，我在这里。”

可他像是什么也听不进，眼睛睁得很大，里面灌满惊恐，“不要，不要……求你，不要！”

手指蜷缩成爪，青筋爆现。白随安知道，他已经控制不住了！她想也没想，扑向前，抱住了他。几乎就在这一刹那，眼泪簌簌地往下掉。他究竟是怎么过来的？竟然瘦成这样！只有一副骨架，没有一丁点多余的肉，除了骨头就是骨头。感受到一个孱弱娇小的怀抱，他渐渐安稳下来，呼吸渐渐的顺畅，僵硬的身体也随着这个温暖的怀抱渐渐软化。湿热的眼泪打湿了他的衣服，贴在他的皮肤上，指尖颤抖地渡到她眼前，有些涩缩，有些怯懦，最终还是碰到了她的脸，为她擦去眼泪。“你……”他不解，是他做错了什么吗？她为什么要哭？“笨蛋，以后不准这样了！”

她死死地拖着他的腰，咸涩的泪水流进了嘴里。他清晰地感受到腰间的紧致，空落落的心瞬间被填满了，一点点的欣喜，一点点的生机，终于在他眼里升起。他狂喜，激动地说，“你终于……终于在我面前会软弱了。”

“嗯？”

白随安脸上挂着泪，仰头看他，对上那双含了开心的眼睛。江施乐笑了，清秀的脸透着几分少年的青涩，略长的发梢随着脸上的笑，微微晃动。“你每次在我面前都是很老成的样子，像一个大人对待一个小孩，难过，悲伤，委屈……所有的情绪在我面前都掩藏得很好，而面对我的，只有沉静，坚强，成熟……”“怎么会，在你面前，我是个标准大姐姐榜样好吧？”

“我才不要，我宁愿你在我面前弱一些，把情绪都表现出来，像对……对他那样对我。”

他窘迫地转过头，白皙的脸颊染上两片红晕。“他？”

白随安送开了他，“你是说林遇白？”

江施乐不可置否地点头，“就是那个男人！”

白随安垂下睫毛，把目光打到他手上，平和地说，“你们是不一样的。”

很明了的一句话，傻子也能明白她的意思。江施乐身体晃了晃，笑得很惨淡，哑着嗓子说，“我明白……”白随安心里很不是滋味，她想说些什么能让他们之间都好受些，但什么都是徒劳，只有让他自己想清楚想通。江施乐静默了很久，又笑了，笑得很凄凉，“我买了蛋糕，你陪我吃吧。”

白随安哽了哽喉咙，随即说道，“好。”

施乐，我并不是不爱你，任何的爱我都可以给你，但唯独除了爱情，对不起，我的爱情只能给一个人，只能给我爱的人，而那个人，已经出现在我的生命里了，我不会轻易放手，我努力跟上他的步伐，努力配上他！我想要好好地和他走下去。施乐，我的关心不纯粹，这一点我不否认，里面掺杂了太多的感情，有同情，有难过，甚至也有为你的愤懑不平，但总而言之，你是我的弟弟，我也只把你当做弟弟，感情再多，也跨越不了那条界限。你说我喜欢伪装，说我总在你面前一副老气横秋的模样。我想告诉你的是，我对你的怜爱，只能让我如此对你，因为那些小女生的姿态，是针对某个人而量身定做的，在其他人面前不会表现出来。我对你的态度，就是我的本性。而我对林遇白的态度，是我为爱而暴露出，除了本性之外还要更多的东西，还有更多的柔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