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琦静默,细细的嚼着这无任何情绪的冷漠字眼,心里还是有点点的不是滋味。有时候人的情绪总是会被环境与态度影响着,它会不受掌控,会超出预计,不在预期。回来的时候她把一切都想得很好,认为三年过后,她已经能够掌控自己的情绪,即便重新遇见仍然强大无比的他,她可以冷定的面对。但其实不然,她还是高估了自己在他心目中的地位。所以,才会感到失落?失落。原来心中泛起的那丝丝点点纠结的感觉是失落。她瞥开脸,转眸看往繁华如梦的东京街景,彩虹大桥仍旧灯火璀璨,流光闪烁;东京塔仍旧高高矗立,鸟瞰苍生,银座仍旧光是光陆怪离,繁华如梦。这座城市什么都在变,什么也没变。“你这次要去多久?”
她收回视线,半垂着眸子看熟睡的女儿,一点一点的用眼神刻画与她父亲相似的轮廓线条。他们之间的牵连,就只剩下女儿了。左野磔抬眸自后视镜看往她,眼神幽深,半晌,抿紧的唇线松动:“十天半月免不了,最快都要一周。”
其实他们暂时还不能确定具体归期,找不到刑风的话,再漫长一点,可能需要一两个月。“明天几时走?”
她问,她想,即便是基于朋友的立场,这一声问候也不会显得过份。“早晨。”
早一点过去,还有很多事情需要准备,越早走越好。本来大家是想今天走的,因为他的缘故,就让尧和裕先去,其他人都在等他。虽然大家都没有说是因为他,但一起厮混这么多年,他怎么会感受不到朋友们的好意?上官琦再度沉默。她没有问其他别后,一如这么多年一样,只是今天,他们之间的关系有所不同,她没有任何的身份去跟他多说一些不适合的说话。“不会有事的。”
左野磔仿佛感知她的担忧,轻轻的对她说了一句。“嗯。”
上官琦也轻声答道,再不知道应该说什么。左野磔深锐的眸子直视着前方路况,很轻松一手控着方向盘,一手搁在车窗舷上,像极他年轻的时候,深夜送她回家时那种遗世独立的感觉,非常赏心悦目。左野磔的优秀,在于他遇事的冷静以及极速飞转的精明头脑,他对他的感情也很冷静,冷静得,让人心灰意冷又欲罢不能。上官琦看着城市里一盏盏灯飞掠而过,眨眨睫又眨眨睫,终于,是压下了心头百般繁复的滋味。两辆超级跑车一前一后的驶停在左野大宅的花园前。木野望的车子先到,左野磔开进来的时候,木野望夫妇已经拉门下车,走到坐着轮椅的左野靖藤面前,左野雨正搂着许久不见的爷爷打招呼。左野靖藤今天很高兴,孩子们都回来了,他心情好得很,正笑颜逐开的跟孙女婿说着什么。“下去吧。”
左野磔停好车后,解开安全带回头看了后座心情异常复杂的上官琦一眼。旧地重回,上官琦暗暗深呼吸了一口气,伸手去拉开车门,准备抱女儿下车。左野磔长腿一跨,拉门下转到后座去帮上官琦拉开车门:“我来。”
“不用,我可以,一转手她会醒。”
上官琦轻轻的抬眸对立在她面前的左野磔说。他们的距离很近,左野磔以身高的绝对优势整个人罩在上官琦的身上,自然亲近得让旁人看来,非常融洽,仿佛这一家子,一直生活在一起。左野磔没有勉强,而是很自然的把手搭在她的腰上,轻轻的把她带离车子旁边,才松开手。上官琦抬眸的瞬间,就注意到坐在轮椅上的左野靖藤,心里顿时揪成一团。爷爷,真的老了很多,从前他还能柱杖走路,现在竟……坐在轮椅上。她的心里很纠,很痛。三年前她随性而去,甚至没有来得及跟爷爷好好道别,这三年,他一定为她牵挂许多。左野磔低下墨黑眼眸看了看她,握着她的腰带着她往前走,他在她的耳边轻轻耳语:“爷爷一直很挂念你。”
上官琦知道,她更过意不去,这十多年,左野靖藤一直把她当作自己的亲孙女一样看待,说话都舍不得大声,事事维护她,有什么都是先骂左野磔。连左野雅惠都笑着说左野靖藤疼爱她比他们三姐弟还多一点。“爷爷。”
上官琦走到老爷子身边,呐呐的叫了一声,眼眸里,有点点雾汽升腾。没有想过会回来,也没有想过会相见,她曾一度以为,她与他们左野家的缘份是走到了结局,没想到,还是回来了,因为佩儿的关系,她又踏入故地。“丫头,回来就好,爷爷很想念你。”
左野靖藤也很是感触,他这一生吒咤商场,雄霸一方,什么风浪都见过,对名誉地位金钱这些身外物都看得很淡。他现在只有一个心愿,就是家人平安幸福,好好的在一起,他就心满意足。“我也很想念你。”
上官琦对左野靖藤的感情,甚至比自己的爷爷还要深,因为长大后的岁月,她几乎都跟随在左野磔的身边,大部份的时候都用来陪伴着这位年轻时强悍的老者。“小琦,欢迎回来。”
左野雅惠一身知性的职业装扮,非常成熟迷人,这几年,她与丈夫开始接手公司不少事务,帮左野磔分担了许多。他们都是从左野雨的口上得知上官佩儿的存在,真的很让人吃惊,他们都没想到当初走得那么决绝的上官琦,居然会为左野磔生下女儿,一个人把她抚养得这么大。“雅惠姐……”“这是佩儿吧?都这么大了。”
左野雅惠把目光温柔的落在熟睡中的上官佩儿身上。上官琦低着眸,轻抿了一下唇:“是的,她是佩儿,两岁两个月了,抱歉,她玩了一个下午,所以……”“没事,小孩子嘛,都爱玩,先进屋吧。”
左野雅惠招呼着大家进屋。由于左野磔的父母去了澳洲,家里只有左野靖藤以及几个晚辈。一行人进屋后,左野磔对上官琦说:“把佩儿放到床上吧。”
上官琦有些迟疑。“她玩了一天也累了,让她睡在床上舒服一点。”
上官琦想了想,点点头,跟着他一同上了楼。左野磔拉开房门,开了灯,上官琦迟疑着脚步,站立在门边,还是他们的房间,还是一样的陈设,三年来什么也没有改变。左野磔拉开被单,回过头朝她看去:“怎么了?”
上官琦回了神,异常安静的抬步走过去,轻轻的放下睡得正香的女儿。左野磔一直立在她的身边看着她,上官琦转身的时候,一下就撞入他的怀里。“抱歉。”
她侧转身想从他的身上离开。左野磔没动,高大的身躯山一般的横在她的面前,倾着眸,一动不动。上官琦被锁在柜子与他的之间,退无可避。她皱皱眉,又皱皱眉,一时间的慌怯,显露于眸。她张着眼眸愣愣的看着他,心跳如雷。很奇异的感觉,她不是情窦初开的小姑娘了,可是竟如初恋一样,面对他的时候,还是会心跳不止。这么静窒的空间,空气在诡异的流窜,她甚至能够听见自己的脉博跳动的声音。“如果我回不来,你还会不会这样冷漠如疏。”
他低着眸,仔细的凝着她眸里的丝丝憾动,凉薄而忧郁的开口。他说如果,假设性的事情,他从来都不会假设这样生死尤关的事情。她心下一惊,完全的陷入了恐慌:“你为什么会这么说?”
左野磔看她半晌,才淡淡的说:“假设。”
他所在的处境不会比望与尧他们危险,但也不能说完全不危险,他只是突然想知道,如果他回不来了,这个女人,是不是还像从前一样冷硬无比。“为什么要假设?”
上官琦极力的控着自己的情绪问。左野磔薄唇紧抿,没有说话。上官琦在这一刻发现,他说的假设,也许是真的,他遇见不了自己所要面对的是什么样的情景,这件事情没有可控性。他们没有办法提前制定安全可靠的计划,因为一切都在未知。莫利亚自顾不暇,正在暗下排查,这是一股凶险的势力,这些人的目的是什么,现在还不知道。刑风义父在意大利根深蒂固的地位,手里掌管的权力,当然会让人无限眼红,也许,真相很快呼之欲出。“磔……”她脱口而出,叫出了这个她封印了三年的名字,低低回回的嗓音,撩动了左野磔紧绷着的一条神经。他深看了一眼床上的熟睡的女儿,手一拉,握起她的腕子径直走进浴室。上官琦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震了一下,但还是没挣没扎,被动的跟着他走进浴室。左野磔把她拖进浴室里,门一关,人就黑沉沉的压了上来,凶凶狠狠的吻了下来,吻着她唇角生疼,却被抵在门板之上,动弹不得。他忍的够久了。他这样想念,可是不能随心所欲。时间不久,地点不对。她密集的吮着他的唇瓣,穿越十四年光阴,把一切都抛却,才知道,思念是相对的。“我们的事,等我回来再说,好吗?”
他最后在她湿亮红肿的唇上重重吮上一口后,抵着她的眉心,调息着问道。他不想再刺激爷爷,他真的老了,身体状况每况愈下。人生七十古来稀,他希望他能好好的,希望他的家人都好好的。“嗯。”
上官琦手掌抵在他的心房之上,那里,有奔腾不止的心跳与热度,她能真实的感觉到,他就在她的身旁。“小琦,我不想离婚。”
他的声音糯糯的,带着一点点沉重。上官琦没说话,只是觉得心里突然很酸很疼,她抬着看着他,很想说什么,可是根本无法开口。鼻端凝聚的酸涩,一点点的涌上眼眶,缓缓漫开。他左野磔,何曾如此对人低声下气过?“一切都等我回来再说。”
他牵着她出了门,再没多给她加回想太多。家人都在等他们吃晚饭,上来太久,不太好。上官琦默默的跟着他出了门,默默的任他牵着走到楼梯口前,才静静的抽回自己的手。她的心被左野磔那霸道却缠绵的吻扰漾了,无法安定下来。她此刻,竟很想开口,叫他不要走。但她知道,即便是他开了口让他不要去,他还是会去的,他向来为他的朋友,两胁插刀在所不辞。他们出现在餐厅的时候,大家都坐在餐椅上等候。左野磔还是很淡定的直接走到自己的座位前坐下,仿佛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一样。上官琦却低下了眸,不怎么敢与大家对视,她知道,自己的嘴唇一定很肿。她在左野磔的身边坐下,很自然而然。“爷爷,我明天有事要去意大利一趟。”
左野磔坐下之后,就把自己的行程告诉左野靖藤。左野靖藤仿佛很习惯听到他突然出差一样:“很重要的事?”
“嗯。”
左野磔只喉间应答一声,一如以往,表情淡淡。左野雅惠皱皱眉:“不能等爸妈的周年庆过了以后再去么?”
何况小琦和佩儿才刚刚回来。“来不及。”
左野磔也没多解释什么:“我和望一起去。”
“望也去?”
“嗯,确实是有很重要的事情,非去不可。”
木野望很平静的回答。“怎么在这个时间?”
“没事,让他们去吧。”
左野靖藤很支持孙子,也正是他,把左野磔送去了银狐,虽然当时他并不知道银狐是这样的一个组织。“那你出差了,小琦母女怎么办?”
左野雅慧是很想帮助弟弟夺回小琦的心,她甚至临时让人重新设计了一些重要仪式,专门让左野磔带着上官琦和上官佩儿进场。就像当年小雨的重生宴一样,多么举世瞩目。“什么怎么办?”
左野磔不知道姐姐指的是什么?而上官琦一直都未有说话,她今天会来,也有心理准备一切服从左野磔的安排。“你不在,很多东西就不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