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谈不上难过,但心里终究是失落的。不记得从哪里看到过这样一句话,两个人总是比一个人温暖。和顾培衍在一起的日子里,空气是有生气的,氛围也是有温度的。虽然同一空间下两人经常谁也不说话,但只要抬头看到他,就会觉得自己是有人陪伴的。不开心的时候她会对他装装傻,开心的时候她又会对他撒撒娇,有他存在,屋子里就有生活的气息。而此刻,偌大的公寓里空空荡荡,她孤伶伶地站在客厅里,死寂一般的空气,让她觉得无比冰冷。宁烟知道,她大概需要好一段时间才能够重新适应这份孤单,如果说,当年顾培衍是她在痛苦挣扎中的救命稻草,那么如今,经过磨砺的痛苦早已不如从前清晰,她理当将他这根稻草在心里连根拔除,不留痕迹。想到自己还没有吃晚饭,宁烟转身就走进了厨房。洗了一大碗米倒进锅里,按下煮饭键,转身又从冰箱里拿出青菜、鱼和排骨,分别收拾好后,开火、烧菜。没一会儿的功会,香味就四下飘散开来,宁烟动作快,一盘盘色香味俱全的菜逐一出锅,摆了满满一桌。她盛了一大碗米饭,在餐桌前坐了下来,几乎是狼吞虎咽地开吃。排骨一块跟着一块,嘴巴里塞得满满的,一大碗汤,整整一碗米饭,吃完了,她转身进厨房又盛了一碗,直到风卷残云,把盘子里的东西全部吃光,她这才放下了筷子。整个人却撑得瘫坐在椅子上,无法动弹。休息了好一会儿,宁烟才缓缓站起来。吃了这么多,肚子胀得厉害,自然是没办法入睡的,她环顾了一下客厅,钟点工已经有些日子没来收拾了,她早出晚归的又没有时间,正好趁现在来个大扫除。说干就干。宁烟套上围裙,打开吸尘器,将上上下下,里里外外都吸了个遍,又用湿抹布将桌子、茶几擦得光鉴可人。接着又去收拾了卧室,她把所有沾了顾培衍味道的床单、被套全部换掉,一古脑地塞进了洗衣机里,最后又把所有房间的地板擦了一遍,结束的时候已经凌晨两点了。高强度的体力劳动后,她浑身大汗,近乎虚脱,走进浴室放了热水,整个身体就沉进了浴缸里。热水浸泡着她的皮肤,让她整个人都松驰了下来,那温暖沿着她的毛孔渗到四肢百骸,她缓缓闭上了眼睛。过度的疲劳让她就这样在水里睡着了,可是,几乎是一闭上眼睛就开始做梦。梦里,她回到了十几岁的光景,头上扎着高高的马尾辫,身上穿着漂亮的蓬蓬裙,在别人羡慕的目光中被父母亲牵着手,从楼上走下来。客厅里悬挂着漂亮的水晶灯,一张张或熟悉或陌生的脸孔都围绕着她,一个大大的三层蛋料插满蜡烛,烛火跳跃着,映红了她漂亮的小脸。父亲的笑容是那样的宠溺,母亲摸着她的头神色爱怜,她是他们捧在手心里的小公主,他们在她心里是这个世界上最好最温柔的父母。宁烟恨不得就这样溺在这个梦中,再也不要醒来,时光永远停留在十几岁的光景,那样,她就不会失去所有,不会成为孤伶伶的一个人。只可惜梦境不会比现实更慈悲,美好的梦境过后,残酷如影随形。爆炸、火光、恐惧以及沉入水底的窒息,还有声嘶力竭的呼喊声,就像一只魔爪,扼住她的喉咙,将她拖入了暗无天日的地狱,从此,她的生命一片黑暗。宁烟猛地惊醒,此时浴缸里的水已没过了下颔,她的脸色极度苍白,双手死死地抠着浴缸边沿,呼吸急促,全身虚软无力。过了良久,她咬着嘴唇溢出一丝苦笑,自从和顾培衍在一起,除了林少辰出现那晚她做了噩梦,她几乎快与这个梦绝缘了,可刚刚,这个梦……又回来了。而且,在以后很长的一段日子里都会变成常客。终于恢复了体力,宁烟用浴袍把自己裹起来,回到了卧室。吹干了头发,她便一下子倒在床上,可闭上眼睛却毫无睡意。厚厚的浴袍裹得她出了一身薄汗,她起身去衣橱拿睡衣,可一拉开衣帽间,宁烟怔住了,宽大的衣帽间里,顾培衍的衣服占了大半,一件件悬挂在那里,提前着他曾经的存在。宁烟皱眉,伸手敲了敲脑袋,她居然忘了这里。这里的每一件衣服都沾染着他的气息,如果她还任由它们挂在这里,那是自找不痛快。宁烟找来一个大大的行李袋,将那些衣服从衣架上统统取下,也不管怕不怕折,能不能压,一古脑地都塞进了袋子里,至于某人还要不要那是他的事,反正他有的是钱,即使丢掉了也不会心疼。做完这些事,宁烟又是一身汗,她只能再次进浴室冲洗了一下,这回再回到床上,她很快就睡了过去。早上,手机闹钟响起的时候,她才醒了过来,可整个晚上她醒醒睡睡,加起来也不过二三个小时,整个人昏昏沉沉,脸色晦暗。她揉了揉发痛的太阳穴,用尽全身的力气才下了床,用冷水洗过脸,这才意识清醒了一些。看着镜子里眼睛微肿,眼圈发黑的自己,她叹了口气,给自己涂了一层厚厚的粉底,又上了一个妆,这才换了衣服出门。工作依然琐碎繁杂,每一个设计数据都不能出错,她状态不好,就只能强打精神,这也就越发的疲惫。“嗨,宁烟……”有人拍了下她的肩膀。宁烟转过头,原来是坐在她旁边的钟惠,与她年轻相仿,比她早一年进入设计院,最近才刚刚转正。“怎么了?”
宁烟压低声音,几乎只是对着口型的问。钟惠凑上前,“你怎么了?脸色这么不好看?失恋啦?”
宁烟怔了一下,下意识摸了摸脸,随即微微一笑,“这么明显吗?原来失恋这种事会写在脸上啊!”
“喂,是不是真的啊?”
钟惠一脸八卦的样子,“是你甩了他,还是和平分手啊?”
钟惠是个心思单纯的姑娘,只是好奇心重了点,宁烟不觉得这是什么缺点,所以,也愿意满足她。她冲钟惠眨了眨眼睛,坦诚地说:“是他甩了我!”
“啊……”钟惠一时激动,猛地拍向桌子“碰”的一声,吓了宁烟一跳,也引得其他同事看过来。宁烟立刻就囧了,她赶忙拉了拉钟惠,“你干嘛,想被组长骂啊?”
钟惠吓得吐了吐舌头,这才压低声音,“居然有人敢甩你?你这么漂亮,还这么聪明,他眼瞎啦?”
“……”宁烟的嘴角抽了抽,立刻脑补了一个某人听到这句话的画面,大概会……气到脸绿吧!但下一秒,她就开始鄙视自己了,她干嘛要去想他的反应啊?如今她和他,就是八竿子打不着的陌生人。“喂,你听说了吗?”
钟惠八卦本色再现,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在宁烟面前眨啊眨,颇为神秘的样子。“听说什么?”
宁烟问。钟惠四下里看了看,压低声音,“据说,院长为了‘中盈’这个项目下了血本,从国外挖了一个海归,不日就将回国,接手负责这个案子。”
“……”宁烟点点头,“这很正常啊!院长这么看重这个项目,下血本也是应该的。如今各类设计公司雨后春笋一般地崛起,竞争十分激烈,咱们设计院这两年走了下坡路,好的设计师也纷纷跳槽,如果再做不出一个有名气的项目,那真的就没救了。但如果拿下这个项目,不仅在C城,在T市也会名声大噪,这是一个难得的机会。”
钟惠眨眨眼睛,“宁烟,你说得很道理啊!听说这位海归拿过普利兹克建筑大奖呢!也不知道是何方神圣!”
普利兹克建筑大奖!宁烟听得有些恍惚,不知怎么的,脑海里就出现了那幅自己应试设计院时替代自己画稿的作品,她是真的很欣赏那位设计师的才华,有没有可能真的是他呢?“宁烟,你在发什么呆?”
钟惠碰了她一下问道。宁烟笑了笑,“噢,没什么,就是在想,我们应该可以从这位海归身上学到一些东西,这是一件好事。”
“哈哈,宁烟,你果然比我上进。”
钟惠眯着星星眼,“我倒是想知道这位海归长得什么样?帅哥估计不可能了,不过……就算是大叔,也求赐一个迷人的大叔。”
“噗嗤……”宁烟笑了,“钟惠,你个花痴,同事而已,又不是选老公。”
“切,同事怎样?若是每天守着一只恐龙工作,吓都吓死了,哪里还会有灵感啊?如果是迷人的大叔就不同啦……”让宁烟没想到的是,一周后,那位海归设计师就空降到了设计院。一大早,钟惠就兴奋地冲进来,“宁烟,大……大叔来了!超级迷人,超级帅,简直……是人间极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