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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零八章 人脑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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甲板上泥沙最多,你要踩上去,就是不塌,也容易被埋住。细腻的泥沙一进水肺,很容易呛死人。不敢从甲板进去救人,胡子拉我,朝上指了指。甲板上,有约莫五层秦汉建筑。风格大气,线条粗犷,边缘有仿宫殿的瓦当、滴水,当中是木质房间,业已塌陷。楼船甲板上的建筑,古代叫“庐”。最顶层的房间叫“爵室”,通常是给地位最高的王子皇孙准备,轻易不敢使用。底层的庐给官员和家属,劳役只能睡甲板货仓。几千年下来,船的外形变化不大,基本都是这个结构。青纹和棺老贼陷进去的地方,在甲板尾部,应该就是货仓位置。里头空间极大,二人被泥沙堵住也没法原路返回。我和胡子只好从爵室下去,看楼梯有没有塌陷,从甲板中部接应。胡子也有他的打算。几具隋唐古尸日夜围着楼船巡游,船中分明有宝。而最顶层的爵室,往往存放皇帝给神仙的贡品,价值连城自然不用多说。货仓坚固,内外打了铁卯,一时半会且塌不了。索性从爵室下去,一来救人,二来顺便能捞点。我在水里警告胡子不要乱来。胡子没听进去。倒斗犯法,没说捞沉船犯法啊。这船是劳动人民的血汗,咱们把国宝捞起来不让臭水泡着,怎么着不得发朵小红花?游到最上面,一层秦代黑泥铁瓦映入眼帘。千年下来,上面不沾泥沙,也无水草。拨开海锈,便见烧制好的神兽仙山,严丝合缝,不曾被水泡烂。胡子在水里问我,爵室外头怎么还有木架。我说,这爵室最早是古代打仗的瞭望塔。所谓站得高,看得远。爵室往往是楼船最高的部分。到了秦汉,这种楼船打仗已经很少用了。打仗用战船,楼船一般给帝王出巡使用。像隋炀帝下扬州,龙舟其实就是一种带着竹条编成金龙的楼船。爵室演变成帝王寓所,这都是有渊源的。上为铁瓦,水中不好用力砸开。胡子绕了个圈,从窗户地方,拆掉腐朽木架进去。爵室涌出大量秽物。均腐烂不堪,不辨材质,即使有水肺,也能感受水底的潮湿气。约莫十来平米的小房间。周围用楠木加固,不曾被水泡烂,因此轮廓尚存,空间并没有受到泥沙挤压。底部有个小楼梯,早已烂掉,隐隐可以通到下面的飞庐。我急着下去找人,胡子却不慌不忙。踹翻一块木板,爵室彻底露出。等水清澈了,胡子举起手电猛照,见角落歪歪扭扭,倒着个巨大的炼丹炉!花纹和年代已经看不出来。水锈密集,比炼丹炉本身还大。冷不丁在黑暗一看,还以为角落蹲着个浑身发毛的老僵尸。胡子用长矛戳了戳,示意过去。所谓磨刀不误砍柴功,找宝贝和救人不冲突。我攥住胡子的脚脖子。胡子蹬开,扒炼丹炉里的东西。等把表面清理出来,炼丹炉的石榴口,忽然喷出一股绿光!绿光好像能呼吸。一收一放,极有规律。我和胡子均是诧异。想这秦汉楼船沉在水底,历来不曾被人移动,便是有活物也早憋死了,何来一道会呼吸的绿光?水中幽暗密闭,能见度奇差。胡子拿长矛戳了戳,去撬炼丹炉的炉口。缝隙早被铁锈焊死,雷打不动。轰隆!胡子一番折腾,爵室有坍塌迹象。我心道,万一房间垮了,光上面几千斤的铁瓦就能砸死人,便拉胡子离开。这一拉,胡子顺水推舟,还真把炼丹炉撬了条口子。这楼船,是始皇帝求长生,派方士出海的产物。有炼丹炉不稀罕,唯独那团绿光,口子一开,被胡子放跑,掉在泥沙里。噗通噗通。丹炉千年保持半密封空间。冷不丁遇见水,绿光膨胀,物体表面一条条褶皱纹路,还有青黑色丝线包裹,丑陋不堪。我一看,恨不得在水里踹死胡子。炼丹炉的,哪是什么宝物,就算人参灵芝,千年下来也化成灰。那东西,分明是人脑瑞啊!不止一两个。胡子这一撬,捅了天。丹炉在爵室滚倒,压穿木板。咕噜声,千斤的炼丹炉从上面掉下去,一路砸穿好几层,将里头的东西一股脑倒出来。那玩意,那玩意就是人的脑子!古代祭祀习俗极为血腥残暴。秦汉一统,施行礼法,各地偏远地区,仍藏有不少邪术,多以活人为祭,剖心挖胆。人脑瑞便是那个时期血腥残暴的产物。不知哪个方士说,人脑能补元气。山中仙人嫌人间污浊,不肯下凡,若非以龙肉凤髓这类奇珍,断不能求得长生药。皇帝允,以秘药将人麻晕,趁人活着时,摘其跳动脑髓投入丹炉。方士接踵开炉炼丹,取其精魄。古代炼丹,引火无非用木材,或油脂。丹炉厚重,受热不均匀。炼制时,往往有药材未被完全焚化,掉在角落逃过一劫。日夜受火气熏烤,吸了水银金沙之气,久成祥瑞。这就叫人脑瑞!秦汉又叫玉明砂,据说能治癫痫。胡子打翻的炼丹炉,里面存了满满一锅人脑瑞。我看的心惊肉跳,这得杀了多少人啊。遇水膨胀,人脑瑞一下下开始抖动,表面的褶皱就像嘴巴一开一合呼吸。我恨不得掐死胡子,拉他快走。胡子自知理亏,赶紧顺着楼梯往下。噗嗤一声。水中一个闷屁。人脑瑞里,爆出大量头发般密集细长的海虫子!海虫子张牙舞爪,在水中缠绕飘动,铺天盖地朝我们涌来。我差点吐了,胃酸一个劲往喉咙压,头皮炸开,脑花直发麻。奶奶的。楼船四面渗水,这些人脑瑞再是药材,保存期也没这么久,早被海虫子占据当了老巢。被胡子惊动,人脑瑞里爆出大量头发丝,看的人绝望。我和胡子在船中游动,海虫子紧追不舍,回头看,整个楼梯都被红色丝线覆盖,一条条蠕行,直往人毛孔钻。咕噜,咕噜。胡子在水里像青蛙,两条腿一个劲乱蹬。从爵室往下,是飞庐。一间间房屋破败,早已千疮百孔。尽头出现一扇木门,还算完整,隐隐能看见青铜锈蚀的门环。胡子用脑袋撞开木门,拉我进去。我二人赶紧将门关上,一个劲往门缝塞泥沙和水草。门板抖动几下,暂时挡住海虫子,也把我们的退路绝了。胡子检讨,表示再也不敢无组织无纪律。我环顾附近,这是最大一间飞庐。外有门,通到甲板。内有翻板,下到货仓。揪住胡子耳朵,我狠狠收拾他一把,怕海虫子进来,也不敢耽搁,凿开翻板下去找青纹。飞庐到货仓,有一隔间。储存大量竹简,还有航海工具,业已腐朽。其中不乏秦汉宫灯、人俑、弓弩之类。这并非古墓,因此不担心机关,再说即使有机关,早被水泡烂。我最担心的,还是坍塌。楼船外积了那么厚泥沙,头顶腐朽的木架又摇摇欲坠。我和胡子尽量不敢碰里头的陈设,缓缓游入隔间。底部有一影墙。左右跪着青铜灯奴,被水泡烂。影墙上有一浮雕龙头,狰狞凶猛。下是汪洋波涛,求仙问道场景。里面一片漆黑,手电不太顶用。这是去往货仓的必经之路。隔间地上放了很多陶罐。胡子吃一堑长一智,根本不敢从上面踩过去,怕里面装着人脑瑞。想想皇帝老儿够歹毒的,为了不存在的长生,拿活人当药引子。我看了看,陶罐破碎大半,里头是碳化的稻谷,并非血肉。水中速度快不起来。我利用惯性狠狠一蹬双脚,浑身酥麻,关节松软,任由水流把我往里带。忽然,胡子在水下拉住我,一把将我扯到下面。我猝不及防,撞翻几个陶罐,衣服被陶片划开。却见胡子脸色铁青。水中来不及说话,他先把长矛掷了出去。双脚狠狠踩在陶罐上。木板松散,往下陷了三分。胡子终于稳定身躯站好,把陈默给的撅把子掏出来壮胆。撅把子唯一的好处就是结构简单。打不出子弹,你能当板砖用,就是一个皮实。见胡子惊恐望向影墙位置,我浑身发冷,将匕首握住,死死往那边看。水里待久了,有些低温症,四肢麻木,动作迟缓。等了片刻,影墙轰然倒塌,大量水沙涌出,视线急剧缩小。不待我询问情况,胸口被狠狠撞了下。后背疼痛,氧气瓶的钢罐子竟凹了下去!我吓得不轻。这力道打在人脑袋上,脑袋怕就爆开了。人在水底绝不会有这种力道,再眨眼,隔间内的泥沙愈发汹涌,形成漩涡把人往里扯。胡子力拔山兮,扛起半人高的陶罐丢过去。影墙坍塌,那两个灯奴也阴阳怪气漂起来,腐朽的面孔散发冷笑。陶罐碰撞,灯奴四分五裂,胡子在黑暗与空气斗智斗勇,我看了个大概,发现胡子在恐惧隔间底部的影墙!墙上有什么?顺着胡子的拳头看去。猛然惊醒,方才墙上狰狞凶恶的龙头竟不翼而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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