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土剑也失去作用,令姚俞忠一行迷失在白沙之间。我用遁甲开山图算了算,也是这个结果。昆仑部落把暗海视为神地,虽不曾留下机关,凭借盐漠的险要地势,想靠近中心区域根本不可能。尽管看见那枚黑色的陨铁,姚俞忠他们走了很久仍无法靠近。见状,我和谢小雨急忙抽身,从盐山滑下去,希望看见陆地。只要有陆地,我才能用遁甲开山拆掉此地迷局。结果注定让人失望。光尘在此裂变亿万年,早将结核石内部的质地全部摧毁。除了玻璃化的盐结晶,这里根本不存在“地”的概念!“哇呜。”
谢小雨大叫声,我回过头,只看见她脑袋还在外面。盐漠竟有流沙。我下意识扑上去,拽了几次不成功。大概陷了两米,谢小雨的手在外面乱抓,我顺着盐结晶挖下去,就看见她站在流沙底部。“下面有墓。”
谢小雨跺脚,“有石头。”
“能确定是墓吗?”
我半信半疑,此地根本不符合葬礼。清理掉那层盐壳,一间墓室就露出来。没有房顶,类似新石器晚期的屈肢葬。用石头搭了个圈,有木质的棺椁。棺椁极大,正常人肯定不需要那么大的空间。只有几件古玉,并无太多陪葬品。我试着在附近挖掘,这是连起来的一片墓园!“怪了。”
完全违背葬经的集体墓地,我也是头一次所见:“此处上无天,下无泉,龙脉不显山风不露,将墓择在此处,岂不绝根?”
“下面还有一层呢。”
谢小雨貌似来过此地,对这里的结构非常熟悉。她道:“我这叫观察仔细,谁像你了,毛毛躁躁。”
“给你铲子,撬开看看。”
“凭啥是我?”
“那我们走吧,这地方没啥可挖。”
“别,来都来了,下去瞧瞧不费事。”
谢小雨接过铲子,我心中起疑,并没有说出来。集体墓地的规模不算大。若非谢小雨意外踩空了墓室,在广袤的盐漠,不依靠坐标根本无法找到。上面十个墓室,用石头垒成方形。下面一个墓室,被十个方形墓覆盖,组成地宫。里头的棺椁极大,不见尸骨,陪葬品略多,有金银器。看风格,这些墓室的主人都是女子。最底部的地宫存有岩画,牲畜血混了丹砂,千年不曾褪色。我爬进去,闻到淡淡香味。墓主还是个美女,角落有占卜的骨头,身份应该是部落的巫师。这个墓园很不同。它与暗海、陨石,位于同一条中轴线。墓主死后埋在这,朝观天陨暮赏白海,虽不似帝王坐拥九五,别有一番尊贵存在。棺椁极大。阴沉木挖的窖子。不见骸骨,看尸油印,当是个巨人,打篮球绝对冠军身板。“如何,算不算重大发现?”
谢小雨问我。我环顾岩画,又联系墓主作为女巫师的身份,点点头:“好吧,瞎猫碰到死耗子,确实属于重大发现。我想太阴胎的来历,应该与眼前的墓园有关,或者说,胎儿就是墓主的‘孩子’!”
之前谢小雨问我太阴胎有啥用,有何秘密,我无法回答。见了盐漠下的墓园,我心中有了答案,也算凑巧。结合当地传说,我推断道:“很久以前,南海之滨有个古国,名曰‘夙沙’。此国是天底下最早制盐的部落,比古蜀还早,因而富甲天下,权倾一方。其国主为女人,有神力,号称‘鬼姑神’。眼前的地宫,曾属于鬼姑神所有。”
“它没有丈夫,却能生育风雷日月,率领臣民煮海为盐,以盐造出城邦、宫殿、神庙。传说她早上要生十个鬼胎,晚上要把鬼胎全部吃掉,如此循环往复,神力不绝。岩画上,也确实表现它‘一产十鬼,朝产之,暮食之’的诡异习俗。”
此事发现的未免过于凑巧。谢小雨一个劲催问我后面的事。我心思一动,索性胡编乱造,按自己的逻辑推演结局。“很多年后,中原地区出了一个巨人。他潜伏鬼姑神身边,某一日趁鬼姑神生下十个鬼胎,盗走了一个。等到晚上鬼姑神要吃掉自己的孩子,吃完后数量不对。从此鬼姑神的法力破了,迅速衰老死去,夙沙也化为一片盐海,被苦涩包围。”
“太阴胎就是鬼姑神的儿子,也就是被巨人盗走的鬼胎。鬼姑神死之前发出恶毒诅咒,要让天下被盐粒埋葬,巨人所过之处,青山河流纷纷化为盐泽。巨人恐惧了,想把鬼胎送回去,可鬼姑神已死,这样做失去了意义。”
这是我根据岩画内容推断的,并非全部瞎编。我想,那枚盐漠上的陨铁,就是鬼姑神产子的老巢,也就是太阴胎的老家。要把太阴胎送回去,或能复活鬼姑神?亦或者,太阴胎成为新的鬼姑神,解除盐漠诅咒?总之太阴胎作为祭祀的东西,一定与这片盐塔白海的形成有关!谢小雨深以为然,毕竟我的话有理有据。我面不改色说完分析,谢小雨如释重负,便催我快点启程。也许不易他们就在陨石内部。只要看一看太阴胎有没有复活,一切谜团将迎刃而解。盐漠没有风。踏出的脚印永远存在,成为白海上抹不掉的伤疤。我和谢小雨以墓园为坐标,一点点接近黑色的点。不知走了多久,大脑麻木,失去了时间和空间的概念。我木讷回头一望,身后层层相叠的盐漠组成梯田状,心中倍觉震撼。这里的白并非完全一致。大概分为三层。盐白,象牙白,雪白。因不同的温度和环境而产生,形成三条带状铺在盐漠上。除非近距离观察,很难辨认其中的色差。人类对此地的认知并非一片空白。这里曾经繁荣了相当一段时间,有不少人目睹神迹。这些人被称为“先知”,领导人类发展。三条白色色差地带,对应佛经的所谓“三劫”。坏劫,定劫,风劫。从地带的宽阔,可见三劫的浩大。然而三劫都消失了,那枚黑色的陨石,就无遮无拦,毫无防备,出现在盐漠尽头。我想到了瓶沙王的三枚宝瓶。之前藏青禅师尝试过,认为三枚宝瓶不能开启,说明瓶子作为某种特定的容器,不能往外倒东西,却可以往里装。三枚瓶子,正好对应此处三劫。想来有人在我们之前,用宝瓶吞掉了劫数,否则盐漠之上充满危机,绝不像现在那般太平!谢小雨若有所思,好像已经猜到。我脸色凝重,一直轻松不起来。盐漠无垠,距中心的黑点相当漫长。我身体渐渐麻木,开始发烧,伤口一片酸痛,意识随之模糊。我倒在盐海上,眼皮像倒了胶水睁不开。迷迷糊糊中,谢小雨上来拍我的脸:“你现在可不能死了啊,喂,醒醒。”
由于穿着厚重的防护服,我觉得伤口都被捂得溃烂了。额头滚烫:“把我移到阴凉的地方,让我缓缓。”
“你感觉怎么样?坏了,抗生素没了。”
“鬼姑神的棺材是用阴沉木做的,那玩意能定神,你回去磨点棺材粉给我。”
我气喘吁吁,脱了象鼻子呼吸头盔,脸色惨白无血。“棺材粉?我不能丢下你啊,要不咱们往回走?”
“呼呼,我现在连说话都费劲,怎么走路?”
“那,那好吧。”
并非我瞎掰,棺材粉确实能治病,这种偏方游冥慈王比我知道的多。见我情况实在糟糕,谢小雨不勉强,将我拖到山坡下。光尘仍在海面扩散。此地虽无日月,那光尘亿万年裂变不休,释放的高热令盐海能见度极大,我们头顶随时有个白太阳在燃烧。在盐山挖了一个洞窟,谢小雨将我放进去。“我现在跑回去挖棺材粉,你就在这等我,千万不可独自行动。”
“放心吧,我现在这种状况,你拿鞭子抽我也走不动了。”
“真是的,马上要到地方,你居然掉链子,身体素质咋就那么差?”
“咳咳,快去吧。你动作最好快点,否则等你回来,说不定我的尸体开始发臭了。”
谢小雨心有不甘地离开。我将耳朵贴在地面,听外面的脚步声。她在盐山盘旋了好一阵,才返回鬼姑神的墓地。确定她走了,我终于松了口气,将积了汗水的防护服脱下。皮肤在这种环境感到不适。此地的放射性元素太多,对人体基因有影响。我给伤口消了毒,咬牙将防护服又套上。从裤腿里,掏出一支抗生素,给自己注射进去。这种抗生素,国际黑市管它叫“黄金续命针”。只要还有一口气,打进去就能吊命。副作用也很明显,不过顾不得那么多了。黄金续命针也是七十六号公馆研制的,它们的势力遍及全球,从生化、医药、文物、军火,没有这个势力不敢插足。像这样的强心续命针,黑市高达百万一支,着实不是普通人敢去想象。打了续命针,我感觉身体轻松许多,就是鼻翼堵得很。张开嘴呼吸,我靠在盐洞底部,合上眼仿佛死去。可能几分钟。也可能几十分钟。对方比我想象的要沉得住气。当我快要耗尽耐心时,洞口被一团阴影覆盖。有个戴着防毒面具的大汉挤进来,身着美式生化防护服,不属于姚俞忠、乃猜将军任何一方势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