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博学无所谓:“你别那么看我,我没意见,开不开随你。”
汪海洋结结巴巴:“老师既然在里面,我们快想办法救他吧,万一里面没氧气了怎么办。”
“再等等。”
我拦住众人。这件事有猫腻,没那么简单。盒子里,余教授催促的声音更急了。见我没反应,盒子里又发出一个声音,直接让我判断失常。“喂,我在,你快打开。”
不易的声音!靠。我不淡定了,不易怎么也在里面,难道这盒子真的是佛经形容的芥子,一粒沙就是一个世界?我想也不想,用刀撬开密封的松油。里面填了鱼胶,摆在地宫几千年了,就没动过。开启盒子的瞬间,一道幽蓝之火,自地狱深处钻出,焚天裂地,霎时覆盖了照墙。手中盒子化为灰烬,我手掌发麻,很久才意识到那股温度之高,掌心皮肤一层层剥落,就像遭遇了核辐射一般。莎莎。一只细小的虫子,扑动翅膀从盒内飞出。我快速后退,见它屁股带着幽蓝俏丽的火种,在我眼前飞速划过。沙漠里,居然有萤火虫?“嘿嘿,小夏,我出来了。”
萤火虫飞舞着,余教授的声音从它脑袋里发出来。轰隆一声,我大脑空白。这虫子居然能模仿人说话,甚至还能回答你一些简单的问题。只有拇指大的身躯,到底怎么构造的。“好美啊。”
汪海洋感叹一声。虫子听到声音,唰唰朝他飞了过去。汪海洋眨眼间消失不见。不是死了,也不是魂飞魄散,而是物理意义上的凭空消失。疯癫的左山风咆哮着站起来,用皮带抽打萤火虫。虫子接触皮带,左山风惨叫声,如同遭受电击,手臂扭曲抽搐,动弹不得。虫子并没有嚣张太久。把汪海洋弄到人间蒸发后,很快趴在地上不动,死了。我们心有余悸,缓缓靠近那只虫子。它脑袋很像苍蝇,眼睛极大,身体不过黄豆颗粒,谁也无法解释怎么会爆发如此恐怖的力量。被虫子打了一下,左山风好像清醒了。他结结巴巴吼出几个字:“赫鲁普。”
“教授。”
我上去扶住左山风,他被虫子打过的手臂冷得要命。左山风又说出几个字:“国王用灵魂为筹码,与幽冥的主宰进行了交易。”
“胡子,你先照顾好教授。”
听到赫鲁普三个字,我感觉似曾相识。重新翻开斯文赫定的笔记,我便找到了“赫鲁普”的记载。这是斯文赫定为其命名的诡异生物。存在于传说,守护着历代鸦鸣王的尸骸。它,它是......“别动!”
电光火石,一个陆博学挟持着余教授,突然出现在照墙后。接着一柄短刀贴在我喉咙上,另一个陆博学跟着挟持了我,要我把手上的笔记本递给他。“这东西,你从何而来?”
陆博学恶狠狠问我。我道:“从一群变成沙民的苏特身上找到。”
“那群苏特是不是死了几十年了?”
“没错。”
“那,我就懂了!”
两个陆博学同时出现。并非易容,面孔乃至基因都一样的两个人。陆博学对此并不意外,他显然知道不少内幕。抢过斯文赫定的笔记本,撕掉关于赫鲁普的记载。“老左?”
余教授看见左山风,也是一脸不可置信,比见到两个陆博学还惊讶。左山风一下清醒了,喊道:“不能让他们去找地球之耳,要,要阻拦,快上。”
“我手上有两个筹码,你们怎么跟我斗?”
陆博学残忍奸笑。我冷静道:“你挟持我没有用,挟持余教授,也改变不了大局,不妨说说你的要求。”
“呵,我想让你们死,这个要求很过分吗?”
我不甘示弱:“岂止过分,简直他妈的过分!”
“哦?是嘛。”
两个陆博学挟持我和余教授,一步步往主墓室退去。胡子投鼠忌器,唯恐误伤。现在队伍还有战斗力的,就是胡子跟方国兴了。二人一左一右,陆博学防着他们两个,双方气氛紧张。莎莎。这时,又一只赫鲁普从黑暗出现。赫鲁普不死不灭,生于幽冥,食混沌而活。要令它沉睡,必须献祭一个人,将其带入虚空,赫鲁普才会消失。也就是说,遇见一只赫鲁普,就要付出一条人命!陆博学不紧不慢解释了赫鲁普的特性。当年斯文赫定考察旧王陵,意识到王陵中存在赫鲁普,便放弃了考察计划。苏特尝试研究这种生物,以提取制霸西方的生物毒素。据说这种虫子身上,有治疗癌症的钥匙,上世纪曾有考察团试图寻找。大部分鸦鸣国王陵,遭到那支神秘的黑色军队捣毁,没想到这还存在两只,带走了汪海洋,接下来要带走谁呢?“你过去吧!”
胡子发了狠,提起左山风就往前推。左山风哇哇大叫,赫鲁普尾部摇曳一道魔光,如箭矢破空。眼瞧赫鲁普远去,陆博学握刀的手松弛几分,胡子和方国兴陡然发难,枪声一震,接着二人便扭住了手腕关节。“哈!”
我以手肘狠击陆博学肋下,同时缩紧脖颈。陆博学倒吸口凉气,匕首划开我颈侧,好在力量不大,我几乎被割喉捂着血口逃出去,脖子凉飕飕,一股冷气直往肺管扎。“胡爷跟你拼了。”
胡子拼命的架势上来,压住陆博学就打。另一个陆博学挟持余教授,转身往墓室退。砰!黑灯瞎火的,又一道枪声震动幽冥。砰!接着又一响。方国兴握着部队配发的手枪,连开两枪。子弹穿过两个陆博学的胸膛,陆博学不可置信看着方国兴,喉咙咯咯涌出一堆血泡。余教授劫后余生,喜极而泣,正喊道:“太好了,我们终于安全了,哈哈,胜利依旧属于人民,属于......”噗。陆博学断气前,一刀捅进了余教授后腰。余教授立时栽倒在地。胡子扑上去,用石头猛砸他的脑袋。两个陆博学的脑袋都扁了,几乎看不出人模样,连诈尸都不可能。左山风仍是一幅疯癫,刚才的打击对他很大,导致他整个人都不清醒了。后腰乃是死穴。那一刀捅的极深,陆博学是极端危险的恐怖分子,这一刀他明摆着要拉余教授陪葬。眼下这种环境,余教授流血不止,人很快就不行了。他趴在地上,浑身抽搐,刀锋捅穿了肾脏,浑身剧痛,连呼吸都磕着牙齿。我和胡子大为沮丧。余教授若死了,我们两个上岸的希望也就没了,指不定回去还要追究责任!方国兴取出一支肾上腺素注射,余教授方才回光返照,艰难笑了笑。“老左,老左啊。”
他气若游丝,喊了几次左山风的名字。左山风傻呵呵对他笑,挖鼻屎舔。余教授长叹一声:“我印象中,你已经死了几十年,命运无常,你却又出现在我面前,呵呵,可你变成了这个模样,造化弄人啊。”
“余教授,我没保护好你,愧对组织的信任!”
方国兴杜鹃泣血,双目通红。他亲手击毙了陆博学,表现比我和胡子好太多。余教授倍感欣慰,拍了拍方国兴的肩膀:“你尽力了。这场考察,其凶险程度,是我们无论如何都想象不到的。那个,小夏,小胡。”
我和胡子赶紧过去。余教授道:“你们扶着老左,去墓室里瞧瞧,我单独跟方国兴聊几句,咳咳,去吧。”
我和胡子面面相觑。一番剧变,余教授明显不信任我们两个了。他一死,我和胡子非但没法洗白,还有可能被扣上通敌的帽子。我和胡子心乱如麻,此刻也不敢留下,只盼出去了,方国兴能秉公执法,替我们说几句公道话。我的脖子还在流血。这场旅途,豁出命的不止一个方国兴。胡子极度郁闷,扶着左教授小声嘀咕,说刚才击毙陆博学他也有功劳。我想着出去后怎么交代,没心思回应胡子的牢骚。王子墓室相当寒酸。一具青石外椁,内用胡杨为芯,大约长有两米,就是主棺。看起来,这个王子倒具有仁君典范。不用人牲,不葬金银。当然,不排除鸦鸣国被军队攻陷后,王子死的仓促,无暇凑齐帝王排场。照墙那边,余教授濒临死亡,将自己知道的和盘托出,向方国兴交代后事。我和胡子扶着左山风,这人死了几十年,要把他带出罗布泊,又该怎么解释呢?死而复生?还是直接定性为左山风的爹年轻时候犯下了一个错误?“你们两个兔崽子,轻一点。”
疯疯癫癫的左山风忽然夹起了嗓门,异常严肃。“嗯?”
我和胡子还在发呆。左山风推了我们一把:“两个小王八蛋,刚才差点拿我献祭赫鲁普,你以为我真的疯了?”
“左教授,你,你装的?”
“呵,我要不装,早活不到现在,刚才就会被人砍了脑袋!”
我对左山风抱有怀疑。试想,一个在官方档案死了几十年的人,突然有血有肉出现在你面前,你会不设防?“既然没疯,那余教授刚才叫你,你。”
“你说他?呵,这家伙也不是啥好玩意,当年他跟我一起进罗布泊,最后,唉,人心如水啊。”
“等等。”
我压低了声音。方国兴正在聆听余教授的遗言,暂时不会到主墓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