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种特制“魔术箱”。所谓大变活人,也是用的这种箱子。正常木箱从顶部打开,会有左右前后下,五个界面。而这种魔术箱,中间由可旋转的玻璃隔开。相当于把木箱分成了内外两部。洋灿就藏在玻璃下面。而玻璃折射的画面,会使人产生视觉错觉,忽略箱子本来的厚度。这其实是障眼法。箱子四周必须涂上黑色,如此才显得真实。如果打开箱子时,用手电仔细照射,便会看见反光的玻璃,这障眼法也就不灵了。白川给洋灿灌了几口水,注射抗生素。胡子将我拉到一边:“咱们被软禁在这,进出都要搜身,纵然把洋灿从地下带上来,又如何带出去?”
我道:“出了这么大事,李组长没心思对付咱们。他还要利用咱们替他卖命,我看不出三天,他会放我们走。至于如何神不知鬼不觉,将洋灿带出西宁,我看还要计划一番。”
胡子看了一眼昏迷的洋灿,沉吟道:“这家伙真是长生者?电影里头,长生不老都有超能力,他咋这么弱,被那个假李组长弄残了。”
我沉吟不语。按理说,假李组长是文人,根本不会武功。从胡子揍他也能看出,在没有热武器的情况下,对方战斗力不如空气。洋灿可是特科一组的副组。身手、胆略、见识,仅在陶万里之下。他居然会被文人打晕,还放血差点死去,这一切,不太合理了。“这事先不说了。”
我摆摆手,目前还在李组长的监视范围,“你在门口盯着,若有人过来,便把洋灿塞在魔术箱子里,我亲自去找李组长问问。”
走之前,我与不易通了电话。用盗门“密语”,给他说了西宁之事,要他给洋灿安排一个假身份,方便今后活动。随后我去找李组长谈判。从老爷子的语气判断,李组长还算他半个学生。此人城府极深,心术不正,权欲之心相当强烈,我自不指望他念及情面。约莫等了半个钟,李组长才见我。“你可真是会跑啊,从金陵跑到西宁,是你家老爷子的意思?”
李组长正在修剪指甲,故作漫不经心。笑了笑:“自然是老爷子的意思。本来打算接走洋灿,没想到,他死在琉璃影伏火中。”
“呵,老领导就是多疑,觉得我不像好人?”
“哪里哪里,这种事不好公开,大人物,不都随身有两只手套?”
“什么意思。”
我举起双手,目光狡黠:“一只白手套,一只黑手套。”
中国是讲求含蓄的,有些不能拿到明面来说。尤其是维护整个体制在民众前的形象。李组长听出弦外之音。“啊,洋灿死的可真是时候。那具西夏古尸,我也准备火化了,没有任何研究价值,再留着,天气热了会发臭。”
“那尸体......”“确实是死了,我带你看看。”
唯恐我不相信,李组长把我带到一处注满冷气的迷彩帐篷。里面躺着很多尸体。有些早已残缺不堪,西夏古尸也在其中,已有尸水从皮肤溢出。“你看看吧。”
李组长一努嘴,他是怕我回去跟老爷子乱说。“你好好看。你是专门做这一行的,应该不会怕尸体吧?好好检查,看尸体有没有易容,有没有掉包。这帮人的易容术,呵,不简单,有点意思。”
李组长鹰视狼顾。在我低头看时,目光极为凌锐,夹杂杀机:“不过假的终究是假的。跳梁小丑,迟早作法自毙!”
我摊开手,表示人畜无害:“李组长要是信不过我,不妨在这把我废了,让我变白痴。”
“呵,你要变白痴了,我还怎么用你?”
李组长一副吃定我的自信。我道:“人都死光了,回去怎么交代。”
“当然是扣在这帮危险分子身上。”
“你知道他们身份?”
“你家老爷子应该给你提过啊。民国时,曾有一批叛逃的盗门精英,为保全荣华富贵,投靠日寇,在东三省沦陷后,名义上受安国军节制,为日寇掠夺中国财富,立下‘汗马功劳’。”
这件事,之前老爷子的回忆录里有。我想了想:“你说的是金诚之组建的月门楼!”
“呵呵,是啊。要不是阵营不同,你家老爷子和这位‘东方女魔’,保不住还有夫妻缘分。”
我额头三尸神暴起。李组长的笑容非常三八。这畜生要不是钦差大臣,我能打爆他狗头。金诚之,就是那位川岛芳子,满清格格。她组建的月门楼,以易容之术,渗透民国高层,神出鬼没,窃取大量情报,所获机密不知凡几。“建国前夕,她不是在北平被公审,随后枪决了?”
“哼。”
李组长的笑容更三八了:“李代桃僵,瞒天过海。人啊,最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就像洋灿,你说他死了,万一他要是没死呢?”
我脸色狂变。对方说这话,是无意,还是意有所指呢......“明天你们就可以走了。老领导今后有什么吩咐,你可以早点告诉我嘛。我作为他学生,也不希望老师白发人送黑发人,你可不要学州吁啊!”
州吁,春秋时期的叛臣,成语“玩火自焚”,说的就是他。我目光凝重,随即试探:“州吁是不好学。可以的话,专诸如何?”
李组长眉头一挑:“专诸?这个人的下场可不太好啊,你学他作甚。”
“专诸死无全尸,可吴王僚不也死于专诸剑下?”
“少看点《水浒传》。”
李组长拍了拍我肩膀,像个长辈语重心长,“有些事,不放上台面不到三两,放上台面一千斤打不住,你可不要乱来。”
想了想,李组长又说:“水浒还是可以看的,看看宋江。”
“宋江可是被徽宗皇帝毒死的。”
李组长扫视:“眼下哪来的徽宗?”
“既然没有徽宗,又哪来的宋江?”
“哈哈。”
李组长狠狠揉了我两巴掌,目光凶恶,笑骂道:“淘气!明天就带着你的人滚蛋,走快点,否则我会反悔哦。”
“告辞。”
我赶紧回去通知胡子,准备跑路。与李组长的谈话,还是很有收获。首先,西夏古尸确实是死了,也就是说,死而复生彻底成了否定答案?可若是不存在,李组长为何没杀了我。要知道,我并没有多少谈判底牌。老祖宗说得好,舍得一身剐敢把皇帝拉下马。我能赌的,也就自己这条命能给对方带来什么好处。假设西夏古尸是骗局。我们也就失去利用价值。我们的存在没了意义,反而是那位的污点。如果是这样,即使不被监禁,以李组长的脾气,也该把我们变成白痴。可我们几乎没付出什么代价,便全须全尾出来了,这就耐人寻味。西夏古尸确实是死了。中间到底出了什么变化,才令李组长改变了态度?出去时,李组长叫人焚毁了西夏古尸,并录像。他朝我神神秘秘笑了笑,让我心慌。其次,老爷子讲的回忆录确有漏洞。金诚之极有可能没死。老爷子是知情人,且月门楼这个势力,至今为止还活跃于国内,隐藏极深!夜晚冷飕飕的。我加快了脚步,收紧衣服。走着,眼看要回去,我又退了几步,转身找那姓李的......要想不动声色带走洋灿,内八行有一招“假替人”,可以参考。江湖有内八行与外八行。外八行张扬,土匪、趟将,绿林皆知。内八行隐秘,仙姑、采青,皆是秘术,不足为外人道也。所谓“假替人”,是以前江洋大盗,躲避官府搜查的伎俩。这种伎俩也用于拐卖人口,黑话叫“花子”,大体是易容术,鱼目混珠。走之前,李组长的人给我们搜身,让我们脱了衣服,不许有片刻夹带。连电话卡都不准带走,堪称上门女婿净身出户。几个小时前,洋灿便醒了,只是很虚弱,说不出话来。从假李组长手中,我得到一套月门楼易容高手的工具,先让白川将洋灿易容成我的样子。这样,我们实际上有四个人,但外人看来,只有我、胡子、白川。洋灿易容好之后,我让他躲在魔术箱里。先是我、胡子、白川,脱了衣服,让对方检查。随后对方发了我们一套工装,我假装感冒,以西北风沙大衣服薄为由,又要了一件。“好了,你们可以离开了。”
检查员头也不抬。我道:“好,麻烦了。胡子白川,咱们把东西拿回去。”
“等等。”
检查员叫住我们,“人可以走,东西留下。还有,这个箱子是什么,为什么上锁,打开看看。”
“这里头不能打开,都是冥器啊。”
我一副贪财嘴脸,“明人不说暗话。咱们是倒斗的,有哪个盗墓下地不捞几个纪念品,那不是屎壳郎碰见拉稀,白来一趟吗?”
“休想。”
我们的争吵惊动了李组长。李组长自然不可能让我们带走冥器。我赶紧站出来,拉李组长去外面洽谈,并口称有“机密”汇报。魔术箱侧面可以打开,洋灿趁机溜出箱子,在物资的掩护下,从另一个方向绕回这边,假装是我和李组长谈拢。见易容成我的洋灿过来,胡子嚷嚷:“妈的,一点纪念品都不让带,咱们走。”
检查员还要说什么。胡子不耐烦:“刚才不是检查过了,又要我们脱光了屁股站在你面前?你小子有看男人身体的癖好?我们三个净身出户,这破箱子留给你。”
白川也道:“就是,东西给你,我们就带一身衣服走。真抠啊,一块钱不给,咱们走路去县城,半道指不定累死。”
胡子阴阳怪气:“这帮人本来就脸黑心更黑,算了,咱不跟他计较。”
我和李组长还在洽谈。易容成我的洋灿,在胡子和白川的扶持下,已经走出大门。走到一半,洋灿假装高喊:“哎呀,这么远的路,好歹接点自来水啊。你们在原地等我,我去找他们要点。”
说罢,洋灿转身往回走。而我这边,辞别李组长,也在往大门靠拢。洋灿走一半,又折回去,藏在帐篷后面。我提着两个军用水壶,假装自己是打水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