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说这逗猫棒啊,确实是人类养猫的得意发明。没有猫儿不喜欢看,没有不喜欢玩。拿逗猫棒在猫儿面前一摇,便是不想动,也要伸出爪子意思意思。娘娘笑的前仰后合,减了杀心,令太监重重有赏。太监捧过来“黄金万两”。幽暗的墓室中,我定睛一看,所谓的黄金竟是一根根人指,上面还染着鲜血。不敢拆穿,硬着头皮收下。娘娘把逗猫棒抢过去,陪着它的宝贝猫玩。这一玩,不知过了多久,竟耽搁了时间!忽听太监奴婢阴阳怪气吼了声:“错过了时辰,教主看不见天了,要娘娘快快掌灯。”
轰隆!地心深处传来可怕的动静。比僵尸恐怖十万倍。我汗毛倒竖,尽管看不见,骨子里感到害怕。那种恐惧是刻在人DNA里的,莫说我,就是杀人不眨眼的娘娘此刻也花容失色。本就丑陋的尸脸愈发变形,下巴脱落,都垂到胸口。猫儿更是一哄而散。天啊,水村下面究竟埋着什么东西,连千年僵尸都为其奴仆。我暗暗听着,那太监说“教主”,教主又是何人?地心的颤抖愈发厉害。娘娘诚惶诚恐,跪在宝座前,面朝地狱,背向苍天。见娘娘双手举过头顶。太监宫女合力,把一玉盘放在娘娘手上。玉盘里,是水村几百村民肚脐挖出的白油。之前我还好奇,女僵收集白油干啥。一把火从玉盘燃起,我恍然大悟。原来女僵挖人的白油当灯油来点!神妇娘娘跪在大厅,头顶玉盘,化作灯奴,卑躬屈膝得可怜。地心的震动缓缓平息。大概就是几分钟。上百颗核桃模样的油块便烧光了。玉盘中只剩一圈污垢,娘娘跪得头晕眼花,从地上爬起,太监宫女接过玉盘,轻轻刮掉残余的油花。这时,娘娘想起大厅中还有我的存在。方才我看见她奴颜婢膝的模样,这与王后的千金之体大不相同。我瞧见它的丑事,娘娘面子挂不住,丢下逗猫棒,又对我起了杀心!我心中暗道,还真是虎身犹可近,人毒不堪亲。千年女僵得了道行,心里却还是个畜生,礼义廉耻全然不顾,居然对外国友人下毒手!这时候翻脸,我根本不是千年女僵的对手,龙虎山的天师来也是送死。想起之前胡子从棺中掏出的铜盘。那铜盘是唐代镇魔圣物。之前我被村民抓住,铜盘收在布袋子里。如今村民死绝,布袋遗落在旁边。千钧一发,我又喊了声:“启奏娘娘千岁,微臣还有宝物进献。”
“哦?”
一听有宝,娘娘死性不改,收了杀心,和颜悦色:“爱卿真是小机灵鬼,吊本宫胃口,不知你又有何宝物?”
“此物颇为神秘,请娘娘上前一观。”
我将布袋捧起。娘娘不疑有他,缓缓靠了上来。我秉着呼吸,唯恐被那股尸气熏昏。手上不敢怠慢,趁娘娘俯下身低头,便把铜盘从布袋取了出来。狠狠对着娘娘的尸脸一照!但听一声惨叫。娘娘化为一堆骷髅,周围的太监宫女也消失了。不等我松口气,方才逃走的群猫又走回来,撕咬我,为它们的主人报仇。铜盘能照死鬼娘娘,却奈何不得恶猫。我被咬的皮开肉绽,眼瞧要被猫爪子凌迟碎剐。这时,地下传来狗叫声!是金睨呼月獚。它是狗中霸王,一声咆哮,群猫丧了魂魄,倒地化为尘埃。这时天旋地转,耳边又传来古时诡秘的音乐。时空扭曲,意识又被拉回。我和胡子他们还站在墓室里,棺椁置在一侧,我手里捧着铜盘,周围人影闪动。金睨呼月獚在我脚下拼命咆哮,咬我的裤腿。胡子他们像中了邪,对着诡秘音乐摇头晃脑,一副狗熊读书模样。身上湿漉漉的,好像淋了雨,但墓室中怎么可能下雨。夹在衣服里的水黏糊糊,还有很重的鱼腥味,让我不舒服。偷偷往下一看,本该死去的棺老贼,正在编钟下头兴风作浪。我不禁骇然。难道真像陈默形容,棺老贼在水村是永远不死的?等等。棺老贼一脸奸邪,摆明要置我们于死地。他有半边脸,是融化的模样。然而现在的棺老贼,脸上干干净净,丝毫不见伤口。我想起方才幻觉中的经历。难道我真的穿越到几十年前,改变了命运,所以棺老贼的半边脸没有被村民烧毁?手中捧着铜盘,方才经历的事半真半假。贞烈神妇娘娘早已堕入魔道,修成尸魔。还有地心被称为“教主”的东西,更是深不可测。我们身上有着浓烈的鱼腥味,肯定是棺老贼捣鬼。他并没有直接杀掉我们,而是像音乐演奏大厅的指挥家,手里拿着一根逗猫棒,动作滑稽地在那比划。我继续偷看。墓室中人影闪动,都是身高不足三尺的侏儒。再一看,那些侏儒,居然是直立行走的猫!还不是活物,是一堆猫干尸。不知棺老贼用了什么邪法,猫干尸穿着古代乐官的衣服,头插雉尾,宽衣大袖,表情肃穆,和人一样,在棺老贼的指挥下庄重演奏雅乐。催眠我们的声音,便是这些猫尸演奏出来的!这可真是骇人听闻。难怪金睨呼月獚束手无策,只有拼命咆哮,在幻境中惊醒我。活猫怕狗,死猫可不怕。金睨呼月獚再厉害,终究是血肉之躯,不敌旁门左道,肉眼凡胎哪里能破棺老贼的法术?棺老贼指挥着猫尸演奏古乐,黄钟渺渺,大吕熊熊,丝竹悠悠,陶埙闷闷。八音齐鸣,震得黄泉倒流,鬼神变色。胡子他们七窍流血,眼见要被古乐制造的幻境害死。我顾不得许多,手上捧着铜盘,居高临下把铜盘当砖头,对着棺老贼的面门狠狠掷了下去!棺老贼没想到我会惊醒。他也沉浸在音乐的海洋如痴如醉。铜盘狠削在他脸颊上,把本该被火烧掉的部位,连皮带肉锉了下来!这就叫冥冥之中自有天意,真的穿越回去妄图改变,结局仍是一样。棺老贼命大,居然没被铜盘砸碎脑袋。半边脸颊连着五官掉地,棺老贼转身逃走,屁滚尿流。那些穿着古代人衣服的猫尸,失去棺老贼控制,互相混乱起来。我抄起铜盘,上去把这些恶猫砸扁,胡子他们方才恢复正常。棺老贼率领猫尸演奏的,应该是失传的“云上天音”的残篇。这在青海湖下的废弃基地也有,乃是唤醒亡魂的必要仪式。声音产生的振动能刺激脑电波,棺老贼想复活地下的东西!轰隆!棺材盖在空中旋转几圈,棺中伸出极长的大手,马上要爬出来。“愣着干啥,上啊。”
我心中发紧,棺材里头的,是千年尸魔,比之僵尸不知更厉害多少,便是阎罗也怕三分。一个跨栏跳,我骑在棺材上,狠狠用身体压住棺盖。棺中不停敲击,把我五脏六腑要震碎了。胡子他们相继爬上来。我们四个大男人坐在棺材上,棺盖仍被顶起。胡子大叫声:“这他妈啥玩意,去参加奥运会举重比赛,保准拿冠军。”
“是尸魔。”
我脸色发绿,身体像炮弹飞了出去。三十多厘米厚的外椁炸裂。尸魔力大无穷,直接拆了老窝爬出来。一张变形的猪腰子男人脸森森探出,身披大红色道袍,眼眶里没有眼珠,只有青红色血管密布,望着我们笑。我们寒毛竖得像刺猬。奇怪啊,此地是贞烈神妇娘娘的地宫,按理说,棺椁中应该是具女尸,怎么会爬出个男人。尸魔出棺,我们夺路而逃,只恨少生两条腿。布丁吓呆了,白川扛起她,我顺手抄起铜盘砸向尸魔。尸魔倒退两步,铜盘刮掉一层金皮,看样子连这唐代镇魔圣物也压它不住!众人逃出墓室,跑到冥殿。冥殿在隋唐被改造成寺庙,地面是黑曜石设下的八卦阵,有四象护法,真武诛妖。法坛上,供着大日如来、不动明王。还有数以百计的经幡,满是古佛经文,法力恢宏。逃至冥殿,我们上气不接下气,此时顾不得棺材里为什么是个男人。尸魔披头散发,光着脚追到冥殿,一蹬踏碎三层青石台阶。我们屁股冒烟,直接被气浪掀飞进来,跌在佛堂下。胡子爬起来,朝佛祖磕了个:“菩萨保佑,快快伏魔,俺老胡出去了,绝对鸡鸭鱼肉,香烛纸钱,为菩萨重塑金身。”
冥殿改寺庙,神像都开了光,且是隋唐古物,按理说法力颇为恢宏。尸魔大摇大摆踏了进来,旁若无人。浑身冒着黑气,竟飞到房梁上!金睨呼月獚对着尸魔咆哮,狗能驱邪,令尸魔有些忌惮。我看这尸魔飞天遁地,比之旱魃也不差,能杀龙吞仙的存在。呼!一道罡风从九天吹下。尸魔大张血嘴,含怒一口尸气吐出。我们满地乱爬,尸气撞在法坛上,佛头都被腐蚀了。此时菩萨闭眼,阎王尿裤,尸魔大闹冥殿,追得我们鸡飞狗跳。啪叽。眼瞧我们死定了。尸魔脚下一滑,竟摔了个仰面朝天。方才说了,这尸魔穿着大红色道袍披头散发,脚上却什么都没穿。你要问了,这尸魔那么穷,连鞋子都买不起?其实不然。披头散发,跣足掐诀,这是旁门左道作法的打扮。五包坡地宫埋的,并非那位贞烈神妇娘娘,而是一隋唐妖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