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犯错的不止你一个，如果秦莉丽自己不做错选择，那么就能避免这场悲剧。”

靳褚西不喜欢多话，可是现在在他面前的，一个是他的父亲，一个是他“曾经”的弟弟。对上靳时三带着冷笑的目光，他深沉地说：“十三，你有理由恨我，莫非我就没有理由恨你了吗？“我在靳家遭受胡宁静的折磨，你却能和秦莉丽在M国，过着惬意无忧的生活；“我几乎是自出生起，便受父母漠视，可你和靳岚东一样，至少还有母亲的疼爱；“我十五岁被送去入伍，每天受训，无数次徘徊在死亡的边际，而你在M国享受各种精心的照顾……”随着他的叙说，靳时三的眼神渐渐产生变化。他想要反驳靳褚西，想要说靳褚西明明得到了靳尉南最大的关注，想要让他们知道，自己需要的根本不是那样乏味、没有人情味的生活！然而，他的喉咙像是被堵住了。靳褚西定定地看着他，“十三，我们之所以会羡慕彼此的人生，是因为往往我们追求的，跟得到的不同。”

“可即便如此，因一己之私而连累无辜的人，也是不值得同情和怜悯的。“在你怨恨别人造成你生活悲剧的同时，你却正在努力造成他人的悲剧。”

“十三，这个世界的罪孽从未消失，正是因为有一种人，他们打着受害者的名义，做着加害者的行为……”“你，是不是这其中的一员？”

低沉而缓慢地，跟靳时三说了这几段话，靳褚西的瞳孔也逐渐恢复原色。靳时三低下了头。到此，事情似乎结束了。然而……“你的废话太多了。”

再次抬起头，靳时三的手里已经多了一把枪——借着靳尉南身体的遮挡，他趁机成功掏出了腰间的枪。此时此刻，他用枪指着靳尉南，由下而上倨傲地盯着靳褚西。“二哥，我知道你也恨他。但是，就凭你刚才的那些话，我就拿他来跟你赌一把。”

说话间，靳时三站了起来，而靳褚西面无表情地看着。“如果你像你说的那么伟大，你势必会为了靳尉南而选择放我走；反之，你会毫无顾虑地开枪。”

靳时三随手抹去嘴角的血迹，眼睛带笑地说，“不管你的选择是哪种，对我来说都是好事。”

“所以现在，请二哥你做决定吧。要么，你放下枪；要么，在你开枪杀我之前，我先把靳尉南杀了。”

他的枪口对着靳尉南的后脑，人则在靳尉南的身后，因此靳褚西只能二选一。听到这里，靳尉南发话了。他头也不回，对靳时三说：“要是杀了我，能让你心理平衡，你开枪吧。我只希望从今往后，你不要再牵连任何人，褚西和千宁他们是无辜的。”

闻言，靳时三右手猛地发力，枪托重重砸在靳尉南身上，怒喝道：“闭嘴！”

“十三，你逃不掉的，外面已经被路家的军队包围了。”

靳褚西冷冷道。靳时三却不以为然，一言不发地拉下手枪的保险。见状，靳褚西双唇一抿。靳时三翘起唇，自嘲地笑：“二哥，看来我中了你的圈套。照这么说，威尔那边的计划也未必成功了？”

“安东是塞巴斯的儿子，这一点，除了那对父子之外，就只有我和外公知道。”

靳褚西没有正面回答，但这话足以让他明白了。到了这个地步，靳时三也知道自己彻底输了。他恨了二十多年，隐忍了十多年，终究敌不过靳褚西几个月的精心策划。“呵呵……既然如此，我没什么好说的了。”

靳时三后退一步，手指扣住扳机。“十三！”

靳褚西低喝一声，待靳时三看向他，立即说道：“枪，我可以扔。”

为了证实自己的话，他说完就把枪扔了，并举起双手，“不要冲动。”

见到靳褚西的举动，靳时三目光阴沉。突然，他将枪口移向靳褚西，冷声道：“二哥，想不到为了靳尉南，你还真愿意牺牲啊？那我就成全你的大义。”

靳尉南一听，立马毫不犹豫地转身，扑向了靳时三。“老爷子！”

在靳褚西惊呼的同一刻，靳时三也被这突然的动作吓了一跳。“砰！”

还没有回过神，靳时三就见自己的手，不知何时竟被靳尉南抓住，枪口还在微微冒烟。他有些发愣地抬头，正好对上一双充满愧疚，又带着一丝慈爱的目光。靳褚西冲了上来，及时接住靳尉南倒下的身体。猩红的血从伤口流出，靳褚西捂住他的腰侧，对着靳尉南急声道：“不是致命伤，不要紧。邺景就在外面，坚持一会儿！”

他单手捂着靳尉南的伤，另一只手则拿出手机拨通电话。靳尉南嘴唇发白，艰难地望向愣愣站着的靳时三。“三儿……不关褚西的事，是我……对不起你们……”他虚弱地说着话，呼吸得越发吃力，“既然……不能弥补，就……就这样吧……”通知完邺景，靳褚西立即去把急救箱拿来。他看也不看靳时三，丝毫不在意对方手上有把枪，自顾自地给靳尉南止血。“为什么？”

靳时三的眼神开始迷茫。靳尉南和靳褚西的行为，都让他感到疑惑不解。但最让他疑惑的，是他自己。为什么看到靳尉南身上染血，脆弱得像随时会死去，他心里涌出的不是喜悦，而是一种无比酸涩的情绪？为什么看着靳褚西进行抢救，他会觉得，羡慕对方？为什么，靳褚西就能原谅靳尉南，而他却始终找不到理由？！“没有那么多为什么。你可以杀了老爷子，就像你能派人追杀我、追杀阿祈那样，但不会有人夸你做得好。”

靳褚西的声音发冷，听得靳时三心底发寒。是啊，他想起来了，这世上唯一爱他的人，早就被他亲自毁灭了。弹琵琶，谭祁苩。无论是小时候在靳家，还是后来在M国，那个人一直都在保护他。可为什么，最后他选择的是靳褚西，而不是自己呢？忽然，靳时三的脑海中，浮现出被关在组织时，谭祁苩对他说的一句话。“三儿，不要做让你后悔的事。终有一天，你会发现自己真正想要的，是爱，不是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