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云璟进到病房的时候云莹在输液。“妈，感觉怎么样？”

云莹疲倦地睁了睁眼：“好多了。”

她胃疼，医生用了镇痛药之后明显缓解，就是有些嗜睡，那也是药物的作用。云璟坐到她身边轻轻替她梳理额前的碎发，直到此时她才突然发现云莹老了，四十来岁的年纪眼角却布满了细细密密的细纹，作为女儿，她没有在她身边照顾，反而总是为了自己的事情惹云莹生气。如此想着，她的鼻翼莫名发酸。“妈，那你先休息休息吧。”

云莹抓过她的手：“小瑾啊，你还没吃饭吧，妈现在没事，你去外面先吃点，别饿坏了身体。”

云璟不想让云莹担心，随即点头：“好，我打电话叫外卖。”

云莹体力不支，片刻之后就陷入了睡眠之中。其实，除去胃疼她还疲劳过度。秋冬交替，小诊所来的感冒病患太多，她一个人从早忙到晚，根本没有休息的时候。云璟一直坐在她身边陪着，母亲生病，做女儿的哪有心情吃饭。陆承飞拎着袋子推开病房门时就看到云璟纤柔的身影孤单地守在病床边上，白炽灯下是她苍白而憔悴的侧颜。云璟高烧刚退身体也并不好，家居服太过单薄，抱紧双臂也缓解不了刺骨的寒意。陆承飞缓缓走到她身后将一件米白色的女式羽绒服披到她肩上。云璟回头，泛红的眼眶很明显哭过，看到是陆承飞，她又赶忙转过身去。陆承飞看了她一眼，将带来的饭菜放到床头柜上，然后蹲下身打开了他手里的盒子，那里是一双黑色的雪地靴。他拿出来放到地面上，骨节分明的手娴熟地握住了云璟的脚踝，相比她冰冷的肌肤，陆承飞的掌心太过于炙热。云璟几乎是不由思索便往后退。他们已经不再是恋人，她无法做到像从前那样心安理得让他穿鞋。陆承飞皱眉，眸色沉沉地看着她：“你确定穿一双拖鞋在医院里很方便？”

云璟咬了唇：“我自己来。”

陆承飞没再坚持，起身站到一米之外：“医生怎么说？”

云璟正在换鞋，鞋码偏小，穿上去勒得脚趾生疼，她抬起头：“明天才能做检查。”

明天？陆承飞等不到明天，他是今晚的飞机飞美国。“这样，先把晚饭吃了。”

事情也急不来。云璟知道自己现在不是逞强的时候，打开包装盒端了碗慢慢的吞咽。菜里有她最爱的红烧狮子头，色泽诱人，但她感冒刚好，对油腻的东西实在没任何胃口。用筷子夹到一边，她估计陆承飞也没吃，想问，忍了。陆承飞看她埋了头，一副勉强的样子，转身出了病房。……走廊上，陆承飞正在打电话：“何哲，美国那边的行程再缓一缓。”

此时的何哲正在候机室苦苦等待着自家boss的到来，突然听到这样的消息犹如晴天霹雳被炸了个灰头土脸：“陆总，这个不能再缓了，原本定的就是昨晚的机票，您让换成今晚，如果今晚再换，公司就真的彻底失掉机会了，陆总也知道全公司上下为了这个大客户努力了好几个月……”何哲作为特助，为陆承飞和陆氏财团尽心尽力，正哭丧着脸准备苦口婆心劝说自家boss，结果电话里突然传来嘟嘟声。“喂，喂，陆总……”陆承飞挂断电话后点上一支烟，没抽，只是拿修长的手指慢慢碾磨着过滤嘴边缘。他想起之前云璟抽烟的动作，眉心拧得更紧。才几个月不见，她是真的变了。不再是从前那个单纯阳光的女孩，现在的她浑身上下都笼罩在悲伤里，那双聪慧的眸子也蒙了尘，不再莹亮璀璨。她变得陌生而遥远。陆承飞烦躁地将烟头掐灭进了电梯。……第二天一大早，云莹所有的检查准备都安排好了。云璟猜测应该是陆承飞所为。果然，当她去缴费的时候收费处告诉她云莹名下已经有人预付了十万的医药费。云璟给陆承飞打电话，对方提示却是关机。自从昨晚离开之后他再没有回来，云璟觉得他应该是回了兰城。心里郁结，她现在不想与他有任何瓜葛，更不想欠他，不管是人情还是钱财。这件事，云璟并没告诉云莹。云莹做完一些列检查已经是下午，检查结果有几项得几天之后才能拿到。云璟隐隐有些不安，趁着云莹睡觉之际，她推开了主治医师的门。主治医师说云莹血红蛋白偏低，有些营养不良，还说在做胃部检查时发现她的胃窦糜烂情况严重，为了确保检查的准确性，他们给云莹做了病理切片，切片已经送到兰城医院化验去了。相比兰城，安城的医疗要稍微落后一些。这几年云莹胃疼都靠药物撑着，实在太难受才去医院输液，从来也没有具体检查过。云璟心神不定，病理切片，是不是意味着有癌变的可能？……兰城。傅氏财团总部。傅少辰正在翻阅资料，徐博敲门进来：“傅总。”

傅少辰头也不抬：“有事？”

徐博手里拿着电话，见到boss脸色不太好，说话有几分犹豫：“傅总，那个，刚才王院长打电话来说他们医院收到一份病理切片……”傅少辰横他一眼：“出去！”

这个王院长自从上次因为云璟的事情和他扯上一点关系之后，隔三差五打电话请示一番，美其名曰是因为工作，实际上还不是想要套近乎。为此，傅少辰将他的所有来电都转给了徐博。徐博闭了嘴，心里却忍不住腹诽，那个王院长火急火燎打电话说出大事了，让他务必告诉傅少辰。可现在看傅少辰的态度，啧啧。徐博在离开时小声叨叨：“云莹，还鬼影呢。”

傅少辰抬起头来：“你刚才说什么？”

……云莹住院，云璟只能向学校请假，她的班暂时由李慧带着。电话里，李慧询问了云莹的情况后还刻意提醒云璟别忘了下周的面试，说早会的时候校领导还三令五申重复报名了就得去。云璟挂断电话之后心思神游守在云莹的病床边上。“小瑾。”

云莹不知何时醒了过来。“啊？”

云璟回神：“妈，怎么样了？有没有好点？要不要吃点东西？”

云莹摇头，抓过她的手：“小瑾，我问你，住院的钱哪儿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