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大的火最终还是屈服在人力之下,火灾被扑灭,却也是一小时之后。接下来,就是进行排查,是否有人员伤亡。但在场的人都清楚,火势无情,如若有人生还,那是不可能的奇迹。顾唯宁自然是不会往这方面去想的,心内一直抱着易君临生还的希望,无法忍受这般被动的等待煎熬,试图进到现场,却被拦住。警戒线后的警察制止她,“现在只能有专业人员在场,防止发生二次灾害,比如爆炸之类的,建议女士您往后靠,我理解你的心情,但请您保持理智。”
顾唯宁一直都在努力克制,警察说的二次灾害却又一次给她本就脆弱的心头上,重重一击。几乎站不住,幸而有人扶住顾唯宁。“顾小姐,不如你先去车里等着?一有消息,我们就会通知你。”
保镖提议,现在除了等,还有其他办法吗?警察的说法很有道理,不能让顾唯宁去冒险。顾唯宁只是摇头,目光始终直勾勾地看着火灾的中心,那儿已然是一片废墟,视线所及之处全是焦黑,寻不到其他的颜色,若是有地狱,那地狱便应是这般模样。不!顾唯宁痛苦地闭上眼,在搜救结果没出来之前,她不能先放弃!她不相信,也不接受易君临如是这般离开!到底是为什么?一次又一次的灾难要降临在他们的头上?老天爷给了她机会重生,难道就是为了面对这些乱七八糟的事吗?顾唯宁完全想不起易君临对她的不好,那些曾经想要离开的念头都模糊,现在只剩下一个念头,只你要易君临好好的,平安无事……跟生命比起来,所谓的执念和小脾气,难以理解,还算什么?“都这样了,能生还,除非神显灵。”
不知谁说了这么一句,似是叹息现场的惨烈灾情。顾唯宁却因为这无心的感叹,心念微动。世人不信神鬼,那是因为他们没有如是她这般经历,重生都经历过,怎么能不相信一切可能?顾唯宁倔强地站好,不能倒下。这一次搜救活动持续多久,顾唯宁就等了多久。时间一点点流逝,看热闹的人离去了,警察也走了一部分人,整个火灾后的现场更显得凄凉。这本就是废弃的工厂,几乎无人出入,这一下只有几个消防队员还在奋战。谁知道,期间,金璇还来了电话,她本来就是不太放心,所以特地过来问问的。“你们在国外情况还顺利吗?君临对你好不好?要是不好,你就告诉我!”
顾唯宁差点都要哭出声来。但她知道,现在不能说,不管结果是怎么样的,她都不能说,而她也坚信,不可能的,君临不可能真的……她深吸了一口气,尽量控制着自己的语速和口吻,“一切都好,您不用担心,阿姨,言宝还好吗?”
金璇并未发觉顾唯宁的不对劲,即使听出来顾唯宁的声线不太对,却也只当她是去了异国他乡长途劳累。“注意身体,言宝有我们照顾着,不用担心。不过他挺想你的。”
“知道,我会尽快回来。”
她想了想,还是说:“阿姨,好像医院那边,我妈咪醒过来了,您能抽空帮我去看看情况吗?我现在,也回不去。”
金璇一听,是比顾唯宁还要开心意外,“真的吗?这太好了,你放心,这事包在我身上,我一会儿啊,等言宝睡着了,我就过去一趟。”
顾唯宁喉头苦涩,其实也就是想确定一下季悠的情况。“谢谢阿姨。”
“都是一家人,别说两家话,生分。”
两人又是说了几句,金璇以为顾唯宁和易君临现在关系也还不算是彻底缓和,所以并没有在她面前提太多易君临,最后只交代了她要好好照顾自己的身体,这才挂了电话。扣掉电话,顾唯宁长叹一口气。君临,你可千万不要有事。否则,金璇和易正伟要伤心欲绝。她也无法跟二老交代,更无法向言宝交代。工厂废墟上一阵骚动。因为隔得一定距离,顾唯宁看不清楚,却见其中一名消防员做了一个手势,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一名穿着白大褂疑似医生模样的男人往里面跑去,同行的还有护士,抬着担架。顾唯宁的心跳跟着他们的步子加速,是他吗?是不是老天爷听到了她心里祈祷的声音,易君临得救了?但……却见他们抬出来的是,焦黑而扭曲的身体,只剩下了骨架。不是他,不是他。顾唯宁本能得拒绝,快速挪动步子,拉住那个穿白大褂疑似医生模样的男人,“你怎么出来了?万一里面有生还者呢?你不能走!”
医生抬眼打量她,“你自己看看,里面情况最好的就是那个担架上抬着的那样。尸骨还算完整的,惨一点的,应该是只剩下灰了,连形状都没了。”
顾唯宁就是不放,这时的她就像是陷入到一个奇怪的怪圈当中,那股执拗上来了,“你们好好查过了吗?每个角落都找过了吗!如果人不够,我可以请人帮忙!但你不能走,你是个医生,你的职责就是救死扶伤!”
医生默了默,似乎是有些难以说出口,但若是不说,只怕这个女人不会让他离开一步。“我确实是医生,但却只跟死人打交道。”
医生放缓语气,怕刺激到顾唯宁,“我是法医。”
法医!顾唯宁有种天塌下来的感觉。太过分了!谁允许他们只请法医过来!愤怒之后却是更大更深的悲痛,这些人都已经认定无人生还了是吧!顾唯宁的手无力垂落。医生许是看顾唯宁可怜,又说了一句,“现场的尸骸都会带回去检验,只是出结果,需要一些时间。你可以配合我们,这样迅速找到你家属……”“不用了,谢谢!”
顾唯宁几乎可以用落荒而逃来形容。她绝对不会去配合那个法医!她不相信!那些人肯定是在骗她。她要亲自去找。她现在谁也不相信。她站在如同地狱般的废墟之上时,手机响了,却显示的是……易君临的号码!是她出现幻觉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