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来，卓婷和顾唯宁的年龄也是一般大。只是因为顾唯宁的身体里面早就换了芯子，变成了许沫，便有一种年长许多的感觉，但这种成熟，也只是顾唯宁的感觉，事实上，现在的她跟卓婷年龄相仿，也因为这一点，顾唯宁从前忽略了一些事情，真正的顾家女儿，应该和她一般年纪，秀秀那种冷漠的人觉得孩子都是累赘，是不会把顾柏林的孩子带在身边的。还有什么，能比把仇人的孩子养在身边更安全的？卓亦应该也跟顾柏林有过节吧，把自己的孩子换过去，把别人的孩子扣在手里，将风险控制到最低的程度，很符合卓亦那个老狐狸的做法。顾唯宁抬起头，仰望那张年轻漂亮却布满戾气的面孔，那个念头，如是充气的气球，越来越大，稳住心神，不能冲动，“不是为了易君临，我们之间还能有什么过节？如果不是因为易君临，我恐怕都不会认识你，我们的生活不会有半点交集。上一次见你，你好歹还很爽快，有什么说什么，这一次学会欲盖弥彰了？你口口声声说不是为了易君临，那你打电话几次来骂我，还找人害我妈咪，这么大费周章，耗费时间精力，不要说只是为了几句口角，不服输就不服输，你以为你还能找回面子？”

还是激将法，只是方式更加委婉些，但对卓婷应该是有效的，即便是性情变化大，但也不会彻底变成一个成熟冷静的人，看卓婷的脸色，顾唯宁就知道自己说的这番话有用，激怒了对方。顾唯宁继续往火上浇油，“你何必不承认？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你，卓亦的小公主，输不起，一再纠缠，姿态实在难看。”

卓亦两个字，顾唯宁重读，一剂猛药，刺激卓婷。眼角狠狠抽了一下，卓婷直接从椅子上站起来，“你给我闭嘴！”

即便是一副胜利者的状态，也被这句话完全破功，痛处被踩，卓婷看上去疯狂又脆弱不堪，即便是这一刻嘶吼的歇斯底里的状态，“再说一个字，我就把你的舌头给割下来，送给卓亦那个魔鬼！”

顾唯宁还记得，上一次卓婷绑架她的时候，提起卓亦，姿态恭敬，言语谦卑，一副老鼠见到猫的样子，现在却称呼卓亦为魔鬼。这两个人是闹翻了，还是说，就像顾唯宁心中猜想的那样，一步步逼近了真相，卓婷是不是已然发现自己不是卓亦的孩子。顾唯宁并不想直接发问，不愿意暴露太多的信息给卓婷，对方手段青涩城府不深，却不等于愚蠢到没有智商，尤其是现在情况不明朗的时候，当然要以试探为主，装聋作哑，先保住一条命。“魔鬼？”

顾唯宁笑了一下，充满嘲讽的味道，如果卓亦是魔鬼，那跟着卓亦长大的卓婷是什么？“可是你还是要听他的话，你带走我，君临肯定会知道的，到时候君临找卓亦，最后倒霉的人还是你。卓小姐，我看你只是一时想不开，不要让事情落到不可收拾的局面，你还有大把时光，可以找到更好的男人，我看卓亦也不是好说话的人，不如现在你放了我，我保证不说是你，我也会劝君临不说你的名字，否则，我怕你为了不爱你的男人送了一条命，太不值得。”

“你威胁我？”

卓婷听出来顾唯宁的话外之音，“你似乎不懂你现在处于什么样的地位，你以为，你还有资格跟我谈条件？你拿什么跟我谈条件？你不配。卓亦算什么东西？他也不配！”

顾唯宁冷眼看她，可能卓婷以为自己克制地很好，但顾唯宁却觉得已经快要绷不住，所有的情绪都即将溃堤一般汹涌而出，“倒是稀奇了，他是你爸爸，你说他不是东西，你是他的女儿。你又是什么呢？”

“我不是！”

卓婷怒吼出声，说完之后，却是自己也没想到如是这般沉不住气，一瞬间胸口起伏不断，看顾唯宁的眼神，像野兽，被束缚住急于挣脱的暴躁嗜血的兽，这也不是什么羞耻的事情，没什么不好开口的，该丢脸的人应该是顾唯宁！只差一步，便能够捅破那层窗户纸，顾唯宁追问，“你不是什么？不是东西，还是说，不是卓亦的女儿？”

卓婷高高扬起下颌，“顾唯宁，我找你确实不是因为易君临，我找你，只是想，把本该属于我的东西拿回来，被你这个贱人给霸占了！”

卓婷越说情绪越激动，怒气和怨气交织，扑面而来，顾唯宁心里咯噔一下，真相已经呼之欲出，不能说不意外，却又觉得情理之中，从前觉得卓婷比自己小，那是顾唯宁以许沫的的身份自居，许沫年纪要大上不少，看顾唯宁和卓婷，当然都觉得比自己要小。顾唯宁眼前恍惚了一下，有种身处梦境的错觉，这是一场梦，还是梦醒时分，她特意拖着打算徐徐图之的事情，却被猛然间推到了面前，老天爷在强迫她面对？这一切，冥冥中，似乎早有定论，该来的，迟早会来，她确实抢走了属于卓婷的幸福很多年，即便那不是自己的主观意愿，却也享受了很多年，来自于季悠情真意切的母爱，独一无二的厚重。顾唯宁开口，声线紧涩，一颗心跳到了嗓子眼，不打算继续装傻，“你是什么意思？你把话说清楚。”

卓婷看顾唯宁脸色发白，冷冷笑了一声，“顾唯宁，我是顾家的女儿，而你，才是卓亦那个魔鬼的女儿，我们俩被掉包了，卓亦为了让你能够平安长大，还真是费尽苦心啊，这么多年都忍着没有回来一次，就是怕你被影响。”

说来，每个字都觉得刺痛，卓婷冲到顾唯宁的面前，狠狠抬起她的下巴，逼迫她视线看着自己，看清楚眼中的冰冷的恨意，看清楚对方的畏惧和震惊，“是不是觉得不敢相信？我也不敢相信，我说为什么卓亦对我，比对一条狗还不如，因为我绑架你，我被他生生打断了手骨，让我在床上自生自灭，直到我三天之后没死才让医生来救我。你知道我被鞭笞到身上没有一块好地方的时候，在想什么吗？我在想，爸爸打我是为我好，是因为我不听话。多可笑啊，他打我，只不过是为了你。”

下颌骨像是要被捏碎了一般的疼痛，卓婷可能觉得顾唯宁不够感受到她的痛楚，抬手捏住顾唯宁的手骨，只听到咔擦一声，顾唯宁眼前一黑，生生痛晕了过去。卓婷冷冷得起身，踢了一脚地上的顾唯宁——呵，没有用的东西，这还才开始，就受不住了？也不知道，卓亦那个魔鬼，看到这一幕会不会心痛。魔鬼也有心，真是卓婷长这么大听到的最好笑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