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唯宁的质问一声比一声高，这一刻，所有压抑的情绪，都像是火山爆发，喷薄而出，她实在是受不了他们向易君临索取的样子，那种祈使的语气，她听着觉得十分不舒服，这种帮助，换做是她，绝对连这个口不好意思开，是觉得易君临不计较便可以为所欲为？秀秀是什么人做过什么事，卓亦难道不清楚？到这个时候，顾唯宁免不了埋怨卓亦，这便是你说的把我当女儿想要弥补我？没说出口是因为不想让卓亦觉得自己似乎有期待，那简直就是一种极大的侮辱，他要是真的有心当个好父亲就不要来她面前添堵。顾唯宁想，自己到底是做错了什么事情，才会碰上这样的亲生父母？“唯宁，我知道我们有错。”

卓亦竟然在电话里面软了声音，用的语气近乎是低声下气的那种，声音也听着很不稳定，难以想象他们遭遇到了什么，有可能真的是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但现在不是算账的时候。如果不是走投无路我们也不会来找你和君临，一直以来我们不都是希望不要牵连你吗？我们也很后悔，但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你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呢？不如给我们机会，让我们在以后的日子里面弥补你不好吗？唯宁，我们之间的错误和遗憾，难道说到了见死不救的地步？并不吧？！即便是你妈妈做错了什么，可是易君临也没有事，他是被我救的，你不愿意帮秀秀，也不愿意帮我？”

顾唯宁感觉太阳穴里面有一根针，随着卓亦每多说一个字都多扎地深一点，疼一些，尤其是刚刚吃饱没有多久，原本是饱腹的美食这会变成了某种蠢蠢欲动的恶心，她忍不住别开了脸，车窗打开后涌进来的冷空气扑面刺骨，怒火却也没有消弭。卓亦说的什么弥补之类的字眼，她真的是一个字，一个词，都不愿意相信。他们之间的错误和遗憾，或许真的没有到见死不救的地步，却也没有到她必须出手相助的地步！这也是顾唯宁心里面窝火的原因，一直在道德绑架她，这两人，有什么道德可言？道德约束的都是自律的人，他们是看准她会过不去良心这一关吗？人都有逆反心理，更何况是顾唯宁本来就已经有了情绪起伏，卓亦原本是希望这一番话能够让顾唯宁冷静思考，却不想起到了相反的作用，他们忘记了，顾唯宁不是机器，而是有情感的人类，她虽然善良，却也不是圣母，可以无条件地帮助不负责任的父母。易君临始终没有说话，这是顾唯宁的家事，无论如何他都会选择站在顾唯宁的那一边，尤其是现在的情况不明晰，卓亦自以为很理智，但易君临却不这么认为。顾唯宁注意到易君临的担心的眼神，他在担心她，冰封的内心弥漫上一丝暖意，眼神有细微的触动，只有在望着易君临的时候，她才会露出原本柔软的表情来，易君临轻轻捏了捏她的掌心，她的神情让他想到了小奶狗，可怜巴巴的。这不是她的错啊，这是卓亦和秀秀的事情，为什么要牵扯到她的身上来，让她背负本不该背负的道德的枷锁。顾唯宁还是很强硬地拒绝，只是声音相比刚才冷静了许多，不是她妥协了，而是觉得疲惫，“你和我也没有什么感情可言，你们所谓的亲情不过是你们幻想出来的东西，在你们需要的时候它才存在，如果不需要了，这种感情就不存在，被你们视为累赘。你们后悔的，从来都不是你们做过的事，你说的那些话就像是鳄鱼的眼泪，假惺惺，你们只是后悔竟然被抓到了，怎么会这么不小心！我为很么要帮你们？我有家人我有爱人，我为什么要让真正爱我的人担心去帮助你们？请你们用你们的良心好好想想，如果你们还有那个玩意的话，不要再来打扰我的生活，我没有向警局去举报你们已经是踩在我的道德底线上，不要再打电话过来！秀秀如果真的后悔，不如去自首！否则她逃出去了，在我看来也跟死了没有什么区别！你想救他是你的事情，我不反对，也不插手，也不要让我的人来蹚浑水！”

说完，也不等卓亦再说什么，顾唯宁直接挂断了电话，然后拖黑了这个陌生的号码。胸口气得起伏，顾唯宁懊恼得靠倒在椅背上，双目无神地望着前方，很快就要到春节了，天气也越发地冷，挺过冬天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她的生活里面就没有容易两个字。换做是任何一个成年人，大概都是这样，没有随随便便的成功，也没有普普通通的简单。顾唯宁忍不住将脸深深地埋进双手之中，深吸一口气之后，抬起脸来，虽然比刚才正常了很多，但眉眼之间还有淡淡的愁色。“走吧，下午还要上班，你下午不也有公事要处理吗？”

顾唯宁故作没事得开口，竭力不让刚才那通电话影响到他们的生活，可是越是掩饰，越是有一种欲盖弥彰的味道。易君临深深地看了一眼顾唯宁，将那份担心压抑在了深邃的眸底，她需要时间，他感觉得到她懊恼的情绪大概不仅仅是因为卓亦的那通求助电话，似乎还有别的因素在里面。他的宝贝，难道内心深处真的没有一点动摇吗？虽然卓亦和秀秀都有自作孽不可活的意思，但对顾唯宁来说，他们两个人真的只是陌生人吗？那么浓的怨气，即便是她不说，易君临也感觉得到，他现在担心的是，她因为的怒火无法冷静思考，不管怎么样，秀秀和卓亦也有过真心，只是那种对顾唯宁好的方式不尽如人意，却也不是不能理解，那真是他们那种性格的人能做的最好的事情。这个世界上不是所有的父母都爱孩子，对有些人来说，孩子不会成为他们生活的全部，他们也不会把孩子看作是生命中最为重要的事情，孩子只是用来传宗接代的而已。易君临也不是有原谅秀秀所作所为的意思，在这种关键的时候，也谈不上原谅不原谅，秀秀也不需要他的原谅，他也不会给她这种东西，他之所以会为这件事分去注意力，完完全全是因为他的宝贝。一路上无话。回到家里以后，顾唯宁上楼换了浴袍，跟易君临说了一声，“我去洗个澡。”

“去吧。”

易君临的目光原本一直就追着她，她似乎很平静，可就是太平静了。“我没事。”

顾唯宁知道他在想什么，还冲他笑了一下来证明自己。她不知道她的神情，落在易君临的眼里，有多勉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