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君临一手按在打开的合同之上，充满强势的意味，也不看合同，而是眼神直直看向隔着办公桌的卓亦，双手环抱在胸前，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样，让人看着就觉得十分不爽，这么堂而皇之得出现在他所在的地方，当真是肆无忌惮，“你到底想干什么？合作，一切都免谈，如果是关于唯宁的事情，直接可以离开，我不会同意任何事情，甚至是连谈的必要都没有。”

卓亦显然是料到了易君临不合作的态度，经过上一次的事情，估计现在心里面留下了阴影，卓亦坐在原地没动，眉头扬起来，“年轻人，不要急躁，不要因为一次的不愉快就丧失勇气，站在我的立场，我觉得你未必不会像我这样做决定，不管怎么样，我的出发点是好的，我这一辈子都是在风口浪尖上，危险的边缘，我难免会将事情想得最坏，或许这样会矫枉过正，但可以肯定的是，正是小心翼翼才让我走到现在，你在背后阴我，我完全有理由怀疑你会算计唯宁，我的女儿，我一直保护着，我为了让她能够好好生活，我忍痛割爱不去找她，难道我真的是这么爱钱？不，我只是更担心我的出现会毁她的生活。我自己是没有办法的办法，却真的不想唯宁走上我的老路。”

卓亦说着说着，竟然是将自己内心的话都说了出来，像是找到了一个倾诉的出口，源源不断得，似乎这个机会错过，好像就没有未来一样。时间是真的不多了，易君临眼里的不耐烦也越来越多，不是那种好脾气的人，根本不会让他一直说下去，很有可能卓亦的一番话全部都是一阵风，吹过了过了，没有任何意义。易君临再也听不下去，打断卓亦，“我不想听这些没有意义的话，你或许是真的好心，但你真的没有问过顾唯宁的意见。我现在是她最亲密的人，我有义务和责任保证她的幸福，离开这里，卓亦，再也不要回来。”

易君临居高临下地看着卓亦，见他脸色忽然就变得越来越苍白，只是短短的时间内，血色全部都消失，整个人靠倒在椅背上，他的人马上给他灌药丸。一阵手忙脚乱，易君临在旁边静静看着，最终还是别开眼去，于心底深处，一声叹息，只有他自己听见。现在才是最真实的卓亦，拨开了强势的外表，不过是一个身体虚弱的中年人，随时都有可能停止呼吸。其实易君临也听得出来，刚才卓亦说的那些话，并不完全是虚情假意，相比于从前，他已经改变了很多，听得出来诚恳的地方，易君临也是当父亲的人，能看得出来卓亦感情的真假，只是有些人会被掩盖住，因为不得其法，即使是好心好意也不会被人接受。相比于秀秀那种人来说，卓亦已经非常讨喜。卓亦再清醒过来已经是半个小时之后，主要是不允许自己露出虚弱的样子，平常肯定不会像刚才那样，可是有时候情绪一上来，有些事情就由不得他，习惯了强势，现在这样的状态实在不习惯，可是身体却不会听话，由不得他做主，原来呼风唤雨了一辈子，到最后还是跟寻常人一样，在病痛面前没有任何招架的能力。所以，赚这么多钱到底有什么用？“我现在的样子你也看到了，我想，你应该也猜到了。”

卓亦声音有气无力，不如最开始那样有力洪亮，“我随时都有可能这么去了，我没有任何留恋的，这个世界上很多能做的，不能做的，我都已经感受过，也没有什么太多的遗憾，唯一最放不下的便是我的女儿。”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说的大概就是卓亦现在心情，只要一想到顾唯宁一个人在这个世界，即便是易君临是个很靠谱的人，但总是忍不住担心，要是万一呢？易君临隐隐有些猜到那份合同上的内容，眉头不由得蹙起来。卓亦见他眉眼间闪烁的色彩便明白了，“这些钱，你放心，是干净的。”

易君临露出一个嘲讽的笑，干净这个词，卓亦说得出口？“你先看看再说，看完再决定你到底是不是要拒绝我，当然，你要是拒绝，也不代表我就会这么罢休了，如果不想我一直打扰你们的生活，就劝你现在冷静得和我谈一谈，我也不想贸贸然出现在唯宁的面前，但这不代表，我不会这么做，我是个有目的就想要不择手段达到的人。”

卓亦知道这些威胁的话对易君临没有太大的作用，他又补上一句，“这也不是给你的，也是为了她肚子里的孩子，那是我的外孙，我可能没有办法看着孩子长大了，总不能让他以后觉得自己姥姥姥爷都没有，这样未免太悲惨了，我卓亦的外孙一定要比别人家的孩子起点高。这也只是我的一点小小心意。”

顾唯宁的肚子里面根本没有孩子，但易君临没有打算说真话，很明显，卓亦会顾忌着这一点，况且他们很快就会有孩子的，这是迟早的事情。易君临拿起那份文件，估计是不看完就会没玩没了的后续麻烦，他淡漠的声线嘲讽道，“我易君临的孩子起点已经比别人高，跟你并没有多大的关系。更何况，别人要是知道有你和秀秀这样的长辈，才会嘲笑唯宁的孩子一辈子。”

有没有姥爷也不重要，最重要的是父母的教育。卓亦脸上闪过不自然的神色，平常的时候可能会说些反驳的话，可是刚才才发病，他不能发病，更加不能否定，因为易君临说的就是事实。易君临很快就看完文件，要说诚意，还真的能从这上面感受到，不知道卓亦还有这样的眼界，竟然在投资方面风生水起，数额之大，让他觉得自己并不愿意替顾唯宁做这个主，还是要让顾唯宁自己来看。他将合同关上，骨节分明的手指在上面敲了两下，一个将死之人的心愿，易君临真的不好这么开口拒绝。卓亦看得出来易君临在思考，愿意想一想，即便是没有马上表态，也很不错了，至少比刚才要好得多。“你可以带回去跟她好好说，但是我希望你们能签下来。这是我的一点小礼物。”

小礼物这个词，让易君临微微闭眼，抬手在眉心处揉捏，“卓亦，你不如拿这个钱治病。”

“治病的钱我有，但是有些时候，金钱不是万能的，至少买不来健康，这大概是我的报应吧，没有办法。不过挺好的，我很快就可以去看秀秀了。我知道你们不喜欢她，我也是又爱又恨，感情的事情真的没有理智可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