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与韩成珉顶嘴,亦是他第一次忤逆韩成珉,更是他第一次不再畏惧韩成珉。他的这位义父什么都知道,但却坐视不理,韩丹欺上府来时,他不予理会,红袖女一尺白绫自缢在他面前时,他的这位义父亦不予理会,他想让默默陪伴了他十年的红袖女自缢吗?他当然不想。为了保护韩治,为了不让红袖女免受欺辱,他唯有如此选择。两人心意相通,在走进书阁时,红袖女便已经做下了决定。“你说你做不到?”
韩成珉的声音在这一刻已是凝水成冰。一颗黑子在他指尖化为粉尘。“吾在问你一遍,你放不放得下心中对丹儿的忌恨!”
“放不下!”
韩恩亦是向韩成珉近乎疯狂的大喊道。“放不下?那你要如何?杀了丹儿吗?就为了一个连女子都不是的女子?”
“义父!她有名字,她叫红袖!先天之疾非她所控,她活在这世上已是不易,她为我而死,义父何故还要用言语羞辱红袖。”
“你个忤逆子,给吾住口!吾问你,你放不下心中的忌恨,是要杀了丹儿吗?回答吾!”
李相荣知道,这一刻的韩成珉是真的怒了,若是这韩恩还要执迷不悟,怕是今日便再也走不出这竹林了。只是,这韩恩与韩成珉的五子极为要好,若是此子在国师府出了意外,难保那韩治亦会做出忤逆韩成珉的事来?这韩恩与韩治可不同,韩治手中可是握有火神军兵权的,此值南华叛逃在外,随时可能起勤王之兵攻打大堰,这大堰还尚需韩治的火神军来保护。想到此处,李相荣亦是深深皱眉。怎么在这个紧要的节骨眼上,这两名义子便水火不容了呢?“他来我府上闹了两次,一次带走了我府里的一名侍女,那名侍女恐怕已经被他杀了,第二次,若不是他要将红袖带走,这气我也会忍得,可是……他却偏偏要带走的是她,是陪伴了我十年的红颜知己,敢问义父一句,韩丹便没有错吗?义父要我放下心中对韩丹的憎恨,无论义父问孩儿多少遍,孩儿都做不到。”
“义父不处置韩丹,却要让我放下心中的仇恨,敢问义父,这对孩儿公平吗?”
“所以,这就是你的答案,你是要告诉吾,丹儿你非杀不可了是吗?”
“是!韩丹不死,我心不平!”
“混账!”
听得韩恩此话,韩成珉豁然自石凳站起。在他站起的那一刻,手中的黑子皆化为粉尘。在他站起的那一刻,两名黑龙军突然冲入竹林,并伸手按住了韩恩的双肩。“你心不平?你是在要挟吾处置丹儿吗?若你不说这么多,吾兴许会处置丹儿,但是今日你的话太多了。”
韩恩并不会武,在韩成珉向韩恩一步步走来之时,两名黑龙军已是将韩恩按在了地上。他虽双膝跪地,但那一双眼睛里却充斥着一种倔强与无畏。走至韩恩身前,而后居高临下的看着韩恩那一双无畏无惧的眼眸,韩成珉愈看愈气。他是谁?他是一人之上万人之上的南荣国师,整个南荣皆在他股掌之中。一个中途收来的义子而已,他是忘了他这一身的荣华与富贵都为他韩成珉所赐不成?他收义子,收的是能为他所用,唯命是从于他的忠犬,而不是一条敢于他顶嘴,敢忤逆于他的逆犬。“吾再问你一遍,这仇你放不放得下。”
这一刻,连李相荣都听出了韩成珉的杀意。“放不下,也不会放!”
迎着韩成珉那一双居高临下的眼眸,韩恩亦是决不改口。“混账!”
声落,胸口传来一阵如同翻搅般的剧痛,一只铁拳打在了他的胸膛上,这打他的不是韩成珉而是押着他的两名黑龙军。亦是因为所挨受的这一拳让韩恩彻底醒悟,在韩成珉的眼中,他这义子不过只是一个虚名罢了。富贵名利不过只是须弥,是韩成珉施舍给他的食物而已,施舍于他便是要他像忠犬一般的听话。如今他这条忠犬不听话了,主人便要收拾他,打到他听话为止,打到他再也不敢忤逆主人为止。他不是狗,而是人!一拳、两拳……风不止,叶不静!韩恩被这两名黑龙军打的已是口吐鲜血,但他那一双眸子却仍是透着深深的无畏与倔强!“砰!”
又是一拳打在了韩恩的胸口,这一拳,这名黑龙军是使了全力的。紧咬的嘴唇,被黑龙军的这一拳打开了,一口艳红的鲜血自韩恩喉头喷出。他乱发披肩、他身染鲜血,他的眼神已经开始涣散,但是这涣散的双眸里却仍透着倔强与不屈。韩成珉知道韩恩已剩了半条命,这半条命若回去好生休养个半年,还是能够养好的。“吾在问你一遍,放下心中的仇可愿?”
李相荣知道这是韩成珉最后的一问了,韩恩亦知道这是韩成珉于他的最后一问。只要他向韩成珉屈服,只要他向韩成珉点头,那么他便可以活下来。活下来?而后放下所有的尊严,比畜牲还不如的活在这世上吗?他恨,他恨红袖的仇还未报,他恨,他恨不能手刃韩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