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连两名朝廷命官被杀,这些平日里只会鱼肉百姓的官员们如今各个都已吓的面无血色。于面无血色中,亦是齐齐将目光投向了坐在这张八仙大桌上的主位之人。此人虽不肥头大耳,但却肚圆腰粗,着一身绣有飞鹤图样的赤色官袍。这一桌官员富绅中,亦唯有此名官员最为冷静。纪寒自迈出屏障,便注意到了此名官员,这一桌达官显贵中,能做主位的除了蒲州巡抚刘安还能有谁?一眼便辨认出此人的身份,但是却不理会于他。在所有官员看向刘安时,裴虎已是为纪寒搬来了一把座椅。落座,而后把玩着手中的三尺青锋,于把玩中忽而看向坐于主位的刘安说道:“刘大人,还劳烦您给指认一下,他们之中谁是朱集。”
忽而听得纪寒所问,刘安亦是眯起了双眼。此子不过二十有余,虽一身江湖打扮,但是刘安却能从此子的举止与做派中看出此子并非出身于江湖。不可否认,在这绿林之中是会有一些行侠仗义的江湖侠士,但这些江湖侠士绝不会如此子一般于大庭广众之下公然杀害朝廷命官。为何不会?因为这是规矩,是江湖与庙堂之间所立的规矩。庙堂不插手江湖事,江湖亦不能将手插进庙堂中来。若有一方违背,必然会挑起庙堂与绿林之争。所以那些心存正义的江湖侠士们即便是要惩治什么贪官污吏,亦不会如此明目张胆,更不会如此子一般说杀便杀。又一名知府的名字于众位官员耳边响起,这位被纪寒点名的知府亦是在人群中不由的缩了一下脖子。便在他缩脖的刹那,一阵风声忽而向他迎面扑来,便在他欲要躲闪之时,一只彷如铁钳一般的手掌亦是扣住他的脖颈。将朱集自地上提起,杨冲亦是将他丢至纪寒脚下。看着这一坨在他脚下战战兢兢的肥肉,纪寒亦是居高临下的向他问道:“你便是朱集?”
听得纪寒所问,朱集自然不敢回话。“说,外面那座血珊瑚,是你搜刮了多少民脂民膏,又榨干了多少百姓血汗所得来的?”
这一问,令得本是面色苍白的朱集突然如坠冰窟。他不想死,唯有将活着的希望系在刘安的身上,他用一种哀求的目光正在乞求着刘安救他,可是在这一刻,刘安却选择了对他视而不见。纪寒所问他不敢回也不能回,因为他若说了实情死的便会更快!曾几何时他朱集也想做一名好官,可是奈何身旁皆是贪官污吏,他亦只能与他们同流合污,不然,他这一方知府便会遭到全蒲州官员的排挤。于是他也开始贪赃枉法,并渐渐沉迷其中,沉浸于这纸醉金迷的生活。已经无需朱集回答,纪寒已经自他哀求于刘安的目光中得到了答案。在朱集被裴虎扔出窗外的那一刻,这自二楼冲上来的所有官吏们已经开始往楼下跑去。醉仙楼顿时乱作一团,田慈亦是在这些官吏逃跑之时,自楼顶一跃而下。她虽不知纪寒要在这醉仙楼杀多少贪官污吏,但是自她随纪寒进入醉仙楼的那一刻,她便没有打算放过这些污吏之徒。若是好官,怎会左拥右抱,若是好官,怎会坐于这里?一匹快马身裹月色正向醉仙楼飞奔而来,坐于马鞍之上的是一名年约四旬,身着官袍,瘦骨嶙峋之人。此人面色憔悴,双目臃肿,一双疲惫的眸子里亦是充斥着一种如同火烧眉毛般的急切。临近醉仙楼,但见醉仙楼下聚集着众多百姓,此人亦是忽而勒马。为了不让马儿冲撞到这些百姓们,此名官员翻身下马之后亦是如十万火急般的冲向醉仙楼。醉仙楼的大门是敞开着的,百姓所聚集之地亦在楼顶的那扇木窗之下。在田慈落地之时,这名骨瘦嶙峋的官员亦是正巧冲入醉仙楼中。那些本是自三楼跑下的官吏们但见田慈守在门口,于是又连忙往楼上冲去。“彭大人!”
一声呼喊之声忽而于田慈身后响起,听得此声,田慈亦是回身看向身后喊话之人。这一看,映入田慈眸中的便是一位骨瘦嶙峋的官吏,此官吏一身风尘,便连他身上所穿的官服有好几处亦是打着补丁。再观其脚上所穿的步履,其一双步履亦是补得不能再补。观其这一身破烂穿着,直觉告诉田慈此人定是一名好官。在田慈打量他时,此名风尘仆仆的官员已是自她身旁一掠而过。冲上楼梯,而后揪住一名在逃官员的衣襟,此名官员亦是向这名被其揪住衣襟的官员纵声喊道:“彭大人,您向我告假,我当你去了何处,原来你是来了这里!乌河决堤、洪水横流,你身为乌县父母官怎还有闲情来广峻赴一富绅的寿宴!”
面对呵斥,这位彭大人亦是忽而转身,伸双手推向这名揪他衣襟的官员。一个骨瘦如磷、一个膘肥体圆,这一推的结果自然显而易见,杨义身子单薄,再加之星夜赶路,怎能受得住这位彭大人的全力一推,在他被彭大人退至楼下之时,一只手忽而自其身后抵住了他的后背。方才杨义所喊她听到了,虽然她并不关心这些庙堂中事,但是这并不代表她听不懂杨义所喊。“多谢姑娘!”
转眸匆匆向田慈道了一声多谢,杨义又再次冲向那位正在做亡命之逃的彭大人。在杨义再次登楼的那一刻,田慈已是默默跟上了他的脚步。为了活命,这些平日里养尊处优的大人们在这一刻激发了体内的所有潜能,拖着一身肥肉,爬楼竟是如健步如飞一般的快。等到这一群官吏再次跑到三楼时,杨义才气喘吁吁的爬了上来。爬上三楼,首当其冲映入杨义双眸中的便是那一排摆在桌案上的奇珍异宝,看着这满琅奇珍,杨义双眸亦是彷如滴血般的冲红。乌县遭遇百年一遇之水患,身在灾患中的百姓们连一口热乎的清水白粥都喝不上,更妄论能有一个安身之所。